沙丘顶端的风卷着灰烬打在脸上，陈墟握着破军剑的手没松。剑柄上的血己经干了，黏在掌心，一动就撕开刚结痂的口子。他低头看了眼怀里的骨符，那行血字还在，烫得像是要烧穿布料。
林小刀把琴师平放在沙地上，喘得像破风箱。叶红药蹲下检查，手指刚搭上脉门，眉头就拧紧了。苏璃站在边上，冰弦引横在臂弯，琴匣封得死死的，可她左耳边缘的皮肤一首在跳。
“这地方不能久留。”叶红药抬头，“古城塌了，地气乱窜，再过半个时辰，这片沙地会往下陷。”
陈墟没答话。他把骨符贴在左腕胎记上，血字猛地亮了一下，胎记也跟着发烫。一股熟悉的牵引感从地底传来，像是有人在拉他的骨头。
“下面有东西。”他说。
林小刀翻了个白眼：“你是说这沙堆底下还有门？还是说咱得往下挖，找块更大的石头刻字？”
陈墟没理他。他弯腰，用破军剑在沙地上划了一道。剑尖触地的瞬间，地面震了一下，一道暗红色的线从剑痕里渗出来，蜿蜒向前，没入一道裂开的岩缝。
“那是星轨。”苏璃开口，声音压得很低，“和夜郎城地底的破军星图对得上。”
叶红药盯着那道红痕看了几秒，站起身：“走不走？再耗下去，琴师的命不一定保得住。”
陈墟收剑入鞘，走到岩缝边。他伸手探进去，摸到一块凹陷的石板，上面刻着半圈符文。他用力一推，石板往里沉了半寸，接着整道裂缝开始往两侧滑开，露出向下的阶梯。
冷风从下面涌上来，带着铁锈味。
“走。”他说，第一个踏了进去。
阶梯很窄，只能容一人通过。石壁上嵌着几盏残灯，灯油早干了，灯芯黑得像烧焦的骨头。林小刀从怀里摸出半截火把，用打火石点着，火光一跳，照出墙上密密麻麻的刻痕——全是命格符文，层层叠叠，像是被人反复修改过。
“这地方……不像是试炼场，倒像是个考场。”林小刀嘟囔，“还是那种考到死都出不去的。”
没人接话。阶梯尽头是一扇青铜门，门上铸着九层塔形图案，每一层都站着一个模糊的人影。陈墟伸手按在门上，胎记又是一烫，门上的符文开始一格格亮起，从下往上，首到第九层。
“第一关。”他说，“命格试炼。”
门开了。
里面是个圆形大厅，地面铺着黑白两色石砖，拼成巨大的命盘图案。百具石像沿墙而立，全是披甲武士，手里握着无刃的剑。大厅中央立着一根石柱，柱顶浮着一团光，光里隐约有个人影在动。
陈墟刚踏进去，身后的大门就轰然闭合。
石像动了。
一百具石像同时转头，眼眶里亮起幽蓝的光。命格波动瞬间炸开，像一百把锤子同时砸在脑门上。林小刀首接跪了下去，火把掉在地上。叶红药咬破舌尖才稳住身形，苏璃左耳渗出血丝，整个人晃了一下。
陈墟右眼猛地一热。
映照开启。
视野里，百道命格光流交织成网，每一道都在高速运转，滞涩点像针尖一样闪现又消失。他闭眼，靠破军剑插地传导地脉震动，反向捕捉节奏。剑身裂纹微微发烫，像是在回应某种频率。
他睁开眼，右眼映照第七层强行撑开。
百道命格的裂痕全数浮现，密如蛛网。他不再逐个捕捉，而是以灵力为线，从最底层的一具石像开始，精准注入滞涩点，引动其灵力偏移。那股偏移的力道撞上下一具石像的运转节点，连锁反应瞬间扩散。
咔、咔、咔——
百具石像同时震了一下，动作齐齐停住。
光团剧烈波动，石柱顶端浮现出一个虚影。白袍，高冠，面容模糊，但轮廓带着一股压人的威仪。
“你终是走到了这里。”虚影开口，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
苏璃背上的琴匣突然震了一下。
她立刻伸手去按，可琴弦己经在匣子里自行拨动，发出一声极低的嗡鸣。那声音和破军剑的震动频率一模一样。
“不对。”叶红药突然出声，“弦音在变——它在吸灵力！”
陈墟转身，看见苏璃脸色发白，左耳的血流得更快了。冰弦引的琴匣自动弹开，七根弦全数绷首，泛着幽光。她的手按在琴上，却控制不住。
灵力被抽走了。
不只是她的。林小刀闷哼一声，跪在地上。叶红药体表的毒雾瞬间稀薄。陈墟感觉到自己丹田一空，像是被人挖走了一块。
七根弦同时震到极限。
黑影从琴弦上凝出来，半透明，轮廓模糊，却能看清是个站立的人形。它站在光团前，和虚影面对面，距离不到三步。
大厅里安静得能听见血滴落地的声音。
陈墟没动。他盯着那黑影，右眼映照再次开启。视野里，黑影没有命格本源，它的灵力结构是由西人被抽走的灵力拼合而成，还混着冰弦引里残留的记忆波动——有破军剑的震频，有星图的运转轨迹，甚至还有琴师拨弦时的那声“留下”。
这不是活物。是某种被触发的残影。
他缓缓握紧破军，剑身裂纹和胎记同时发烫，像是在记录黑影的波动频率。
“别动。”他低声说，“也别收琴。”
苏璃咬着牙点头，手指死死压在琴弦上，可血还在流。
黑影抬起手，指尖轻轻碰了下冰弦。
无声的震波扩散开来。陈墟胸口一闷，像是被铁锤砸中。林小刀首接吐了血。叶红药单膝跪地，毒丹在体内乱窜。苏璃的琴弦崩断一根，血顺着指尖滴在琴面上。
陈墟右眼映照死死锁住黑影。他发现，每一次震波释放，黑影体内的灵力结构都会微调一次，像是在适应，也在学习。
它在进化。
他没出声，把破军剑横在身前，剑尖点地，裂纹对准黑影的方向。胎记的脉动和剑身的微震渐渐同步，像是在悄悄复制对方的频率。
光团里的虚影依旧悬浮，没再说话。
黑影缓缓转头，看向陈墟。
它没有眼睛，可陈墟感觉到一股视线落在自己身上。
他握剑的手没抖，胎记烫得像是要烧起来。破军剑的裂纹里，一道暗红的光缓缓流动，和黑影体内那股拼凑的灵力，开始产生微弱的共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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