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军剑砸在甲板上，发出一声闷响。
陈墟没听见。他的耳朵里全是血，喉咙像被烧红的铁钳夹住，连呼吸都割得生疼。他整个人向前倾，膝盖撞在甲板边缘，骨头发出咔的一声。他没倒，手撑着地，指尖抠进木缝，指甲翻了，血混着木屑粘在指腹。
他还有一口气。
这口气吊着他的意识，没散。
苏璃爬到他身边，左手腕断了，垂着不动，右手还攥着冰弦引的断弦。她把弦贴在耳边，听不到声音，只感觉到一丝微弱的震频，像是从地底传来的鼓点。她咬破嘴唇，血滴在弦上，那震频猛地一跳。
她看见了。
不是用眼睛。
是用魂。
中州血柱里，那道人影右眼裂痕光纹还在闪，和陈墟的一模一样。不光是他，南荒石碑前，一个老药师跪在地上，胸口命格裂开，嘴里吐着血沫，手指在石上划字。北漠雪原，守夜人点燃命格灯，火光冲天，灯芯炸裂，血字浮空。
信号传到了。
不是命令，不是号召，是一道裂痕的共鸣。
只要命格有滞涩，只要曾被压制、被吞噬、被当成祭品——你就该醒。
苏璃喉咙一紧，想喊，却只咳出一口血。她转头看陈墟，发现他右眼还在动，瞳孔深处有光纹流转，像是没死透的火种。她伸手去碰他脸，指尖沾血，滑了一下。
“你还……撑着？”她声音像砂纸磨墙。
陈墟没答。他的意识在飘，一半在甲板上，一半在命格网络里。他能“看”到千万道裂痕在亮，像夜里突然点起的火把。每一道，都是一个觉醒者。他们不懂信号，但他们体内命格的滞涩点，在这一刻被同步激活。
他没死，就是为了这一刻。
黑袍人站在血眼下，抬手一压。剥离波再次凝聚，比之前更沉，像一座山要砸下来。虚空扭曲，云舟甲板开始崩解，木板一块块碎成灰。
林小刀趴在地上，骨笛还攥在手里。他右手己经黑透，影种爬到肩膀，可左手还在动。他把骨笛塞进导灵阵残骸的铜丝圈里，用牙齿咬住笛尾，猛地一吹。
音不对频，歪得离谱。
但就是这声破音，撞上了命格信号的频率。嗡——
西岭山口，一座废弃的机关城突然震了一下。地底埋着的云舟残令，一块接一块亮起。
北漠守夜人看见了。他没犹豫，一把扯下命格灯，砸在雪地上。灯爆，火冲，命格燃尽，残令共鸣。第一道护界节点，成了。
南荒老药师咳着血，把最后一道符刻进石碑。他命格快散了，可就在断气前，他右眼裂痕一闪，嘴里吐出三个字：“斩……己……命……”
百人跪地，命格裂开，同步映照。
浪潮，开始动了。
叶红药靠在残阵边，毒火将熄。她胸口塌了一块，肋骨刺穿肺叶，呼吸像破风箱。她知道，自己撑不了多久。但她还得动。
她从怀里摸出一枚黑丹，指甲掐进丹身。这是她最后的毒丹，炼了三年，专破命井封印。她没犹豫，首接吞下。
丹入喉，炸。
毒火逆冲，经脉全断。她整个人抽了一下，口鼻喷血，可她笑了。她拖着身子，一点一点往玄天宗密室爬。每爬一步，血就在地上拖出一条线。
命井在地下三百丈，被内阁封了九道锁。她到不了。
但她不需要到。
她只要点燃“焚天阵图”。
她爬进密室入口，手指抠进地砖缝，把最后一点毒火压进阵眼。阵图裂开一道缝，红光冲出。
丹火焚天，阵启。
西岭机关城，第二重锁开了。
林小刀右手彻底黑化，指尖开始脱落。他咬牙，把骨笛插进机关城核心的凹槽。血顺着笛孔流进去，滴在符文上。咔——
第一重机关锁，解。
他瘫在地上，喘着气，左手还死死抓着笛尾。他抬头看天，西岭上空，一道光柱冲起，和北漠、南荒的节点连成一线。
苏璃把冰弦引残核贴在胸口，血从指尖流进去。残核微微一震，传出一道微弱的共鸣。她闭眼，感知到了。
极海。
青铜门在海底，被风暴围着，千年不动。可现在，门缝里有光在闪，像是在回应她。
她站起身，腿一软，差点跪下。她扶住船舷，低头看海。浪高十丈，漩涡无数。她没怕。
她把残核咬在嘴里，纵身跳下。
海浪吞了她。
黑袍人察觉了。
他抬头，血眼瞳孔收缩。他看见了——九洲大地上，无数道裂痕在亮，像蛛网一样蔓延。命格网络开始反冲，剥离波被顶得节节后退。
他抬手，血眼释放全域压制。
可晚了。
千万觉醒者同时映照体内裂痕，形成“裂痕矩阵”。那不是攻击，是共鸣。是命格的集体觉醒。
血眼开始震。
叶红药在密室里，毒火烧尽最后一丝经脉。她靠在阵眼边，手指还在动。她把最后一点血抹在阵图上，轻声说：“烧吧。”
丹火冲天。
西岭机关城，第三重锁开。
林小刀躺在地上，影种己经爬到脖子。他右手没了，左手还抓着骨笛。他听见了——地底传来轰鸣，云舟残令一块接一块亮起，组成护界大阵的第一道防线。
他咧了咧嘴，血从嘴角流下。
苏璃沉在海底，离青铜门还有三十丈。她肺里全是水，意识快散。她把残核从嘴里拿出来，用最后一点力气，往前游。
十丈。
五丈。
她伸手，把残核按进青铜门的缝隙。
门内，传出一声琴音。
不是现在的琴音。
是百年前的。
九洲命格，同时震颤。
陈墟趴在地上，手指动了一下。他右眼映照还在运转，视野里全是裂痕的光。他“看”到了——叶红药的命格熄了，林小刀的命格在弱，苏璃的命格沉在海底。
可九洲的命格，亮了。
他喉咙动了动，想笑。
笑不出来。
他抬起手，想碰破军剑。
手抖得厉害。
指尖刚碰到剑柄，血又滑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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