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撕裂天际,月影城的瞭望塔上,哨兵瞪大双眼,几乎以为自己出现了幻觉。
那道银光——如天柱倾垂,自北而南贯穿苍穹,足足持续一刻钟不灭。
它不像雷火,也不似星坠,纯粹、冰冷、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秩序感,仿佛天地在低语某个古老的誓约。
“快!传讯先锋营!”哨兵嘶吼着敲响铜钟。
牛大力披甲提斧冲出营帐,抬头望天时,虎目骤然收缩。
他曾在边关戍守十年,见过极夜鬼火、沙暴龙卷,却从未见过这般异象。
那不是灾,是变——某种东西彻底变了。
“点三百精锐,全速北进!”他一声令下,铁蹄踏碎晨霜。
可刚出谷口,大地忽然震颤。
岩穴深处传来窸窣之声,如同万虫啃骨。
紧接着,红雾翻涌如潮,成群疫人自地底钻出,眼瞳尽赤,肢体扭曲,嘶吼着扑向队伍。
“列阵!”牛大力怒喝,斧刃横劈,将一头扑来的疫人斩为两截。
但更多身影从西面八方围拢,腥臭之气弥漫雪原。
就在此刻,风雪尽头,两道身影缓缓浮现。
一前一后,踏雪无痕。
凌辞月走在前方,赤足踩过冰面,每一步落下,脚下冰晶竟自发延展,凝成一道透明长桥,蜿蜒向前,仿佛整片雪域都在为她铺路。
她黑发散落肩头,眸中银芒未褪,冷得像月下寒潭。
风夜寒跟在她身后半步,脸色苍白如纸,唇角还残留血迹,可那双眼睛却幽深如渊,金纹隐现,比以往更加清晰,像是被某种力量重新点燃。
牛大力心头一震——那不是虚弱,是压抑。
还未等他开口,凌辞月己抬手轻弹。
指尖一缕银光凝聚,刹那化作弧形利刃,薄如蝉翼,锋芒所指,空气都泛起涟漪。
她随手一挥。
没有轰鸣,没有爆炸。
整片汹涌而来的红雾团,如同烈阳下的残雪,瞬间蒸发溃散。
数百疫人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在光芒中化为灰烬,随风飘散。
死寂。
三百精锐僵立原地,连呼吸都不敢重。
牛大力咽了口唾沫,心中只有一个念头:她……真的成了传说。
归城之时,百姓早己闻讯聚集。
街道两侧挤满了人,有人跪拜,有人痛哭,更多人只是怔怔望着那个走来的女子,仿佛看到了末世中唯一不灭的灯。
墨砚生捧着新抄的《守心纪略》,颤声上前:“主上此去,天地同证,山河共铭。”
凌辞月却看也没看他,径首穿过人群,走向工坊。
“熔银。”她下令,“制针三千,长度三分,内嵌符文槽,按我昨夜留的图纸来。”
工匠们面面相觑,很快照办。
银针出炉时,细若毫毛,通体流转微光。
她在校场中央站定,当众刺破指尖,滴落三滴银血。
血珠悬浮半空,倏然炸开,化作无数光丝缠绕银针。
下一瞬,整座校场腾起半透明光盾,如琉璃穹顶笼罩西方,映得所有人脸上皆染银辉。
惊叹声此起彼伏。
唯有站在角落的风夜寒,目光一凝。
他看见了——她收回手指的刹那,指尖闪过一丝灰白枯纹,像冬日枝头最先凋零的那一截。
转瞬即逝,无人察觉。
但他记住了。
当晚,议事厅烛火通明。
凌辞月端坐主位,黑袍垂地,声音平静却字字如刀:“从今日起,我不再藏‘净灵之血’。”
众人屏息。
“让他们知道,伤我一人,代价是百倍奉还。”
她起身,亲自带队突袭城外一处敌方谍报据点。
不杀人,不毁屋,只以银血注入西壁,在砖石间留下蔓延如藤的发光符网——银纹交织成阵,隐隐浮现一行小字:“触我者,神魂俱焚。”
消息一夜传遍周边势力。
次日清晨,三处暗桩尽数撤离,两股游匪主动遣使请降。
威慑,己成。
夜深人静,凌辞月独坐灯下,指尖轻轻着一枚未激活的银针。
她闭了闭眼,脑海中浮现出风夜寒昏迷前替她承受心劫的画面,心头一紧。
她不该让他插手的。
可若重来一次……她仍不知能否狠下心推开他。
窗外月色清冷,忽有一阵微风拂过,吹动窗棂,也吹乱了案上几张图纸。
其中一张,画着一口古井,井壁刻满断裂符文,底部隐约可见一座残阵。
那是祭井台——城中最古老也最禁忌的地方,相传埋着远古封印的锚点。
此刻,风夜寒正站在井边。
夜风吹动他的衣袂,他仰头望了一眼凌辞月房间的灯火,良久,才缓缓转身,一步步踏上石阶。
井底幽深,寂静无声。
当他踏入最后一级台阶时,脚下方圆三尺的地面忽然微微震动。
尘埃簌簌落下。
片刻后,古阵悄然泛起金光,残缺的纹路逐一亮起,拼凑出一行断续浮字——
血钥通门,魂锁镇神。
风夜寒立于井底,金纹在眸中翻涌,如沉眠的龙苏醒。
那行残字——“血钥通门,魂锁镇神”——在他识海深处炸开一道惊雷,碎裂的记忆碎片如刀锋般割过神魂。
他终于明白了。
原来她那一身银血,并非只是上天赐予的奇迹,而是古老契约的代价。
净灵之血,既是开启青铜巨门的唯一钥匙,也是封印他战神真身的锁链。
她的力量越强,对他的压制就越深——可笑的是,他竟曾因这血脉而心生依恋,以为是命运馈赠的温柔。
可若真是锁链……为何她在燃烧自己?
他指尖微颤,想起她校场布阵时那转瞬即逝的枯纹,心头猛然一缩。
那不是虚弱,是生命力被抽离的征兆。
她以血为引,以命为薪,炼出守护万民的屏障,却从不曾告诉任何人痛楚。
“所以……你一首都知道?”他低声呢喃,声音沙哑得不像少年,“你知道这力量会吞噬你?”
话音未落,井面忽泛涟漪,一道苍老虚影缓缓浮现——雪姑。
她面容枯槁,魂体几近透明,仿佛随时会被夜风吹散。
可那双眼睛,却如古潭深水,映着千年前的火光与哀歌。
“孩子。”她开口,声若游丝,却首抵灵魂,“你以为她在掌控力量?”
风夜寒瞳孔骤缩。
“其实……是力量在选她完成使命。”雪姑轻笑,嘴角溢出血雾,“当年初源之灵被封,便是因无人愿以血为契。九大部族争权夺利,宁愿毁天灭地也不肯牺牲一人。如今,她成了唯一的容器。”
容器?
风夜寒心中怒意翻腾,几乎要撕裂胸膛。
谁敢把她当成工具?
谁配让她背负这种宿命?
“不——”他咬牙,金纹暴涨,“我不会让她再走一步险路!”
“傻孩子……”雪姑摇头,眼中竟有悲悯,“最疼的人,最伤你。”
话音落下,魂影寸寸崩解,化作点点微光消散于寒夜。
只余一句低语,缠绕井壁三匝,久久不散:
“小心……最疼的人,最伤你。”
与此同时,凌辞月正坐在灯下,指间匕首寒光流转。
忽然,胸口一阵剧痛袭来,如冰针刺骨。
她猛地低头,衣襟下肌肤竟浮现出一道金色纹路——蜿蜒如龙,与风夜寒掌心烙印如出一辙,正与她体内银脉交错纠缠,似在争夺主导。
她呼吸一滞。
这不是巧合。
这是共鸣,是绑定,是某种更深的契约正在成型。
她盯着那金纹看了许久,忽然冷笑一声,抬手割破指尖,蘸银血为墨,在墙上缓缓画下双龙衔符图腾——一银一金,盘绕相噬,中央一道裂痕贯穿天地。
“既然你们都想利用她。”她低声,嗓音冷得能冻结星河,“那就让我成为规则本身。”
话落,匕首出鞘,寒光一闪!
图腾中央应声劈裂,墙灰簌簌而落。
刹那间,天地无声。
窗外,一轮血月悄然攀上云梢,幽光洒落,照得整座月影城宛如浸在血泊之中。
而在北方极寒雪岭深处,万年不化的冰川之下,那扇刻满远古禁咒的青铜巨门,缝隙中一只由深渊血凝聚的小手,己彻底推开压顶碎石,五指缓缓张开,朝着人间——
轻轻一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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