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影城外的夜风如刀,割不开地宫入口翻涌的红雾。
山体崩裂后的螺旋阶梯深不见底,像一张通往冥府的咽喉,静静等待着闯入者的血肉喂养。
凌辞月站在阶前,掌心鲜血未干,指尖还残留着匕划破皮肉的刺痛。
她缓缓收手,任血珠滴落在最后一面青铜镜上——那镜中正映出她七岁那年跪在影阁的血池中的画面:黑水翻滚,腥气扑鼻,她的唇贴着冰冷池面,饮下第一口染血的誓约之水。
“效忠影阁,断情绝义,生为刃,死为尘。”
稚嫩的声音在脑海中回荡,可就在血滴触镜的刹那,整排古镜齐齐一震,镜面如冰裂般炸开细纹,随即轰然碎裂!
无数碎片在空中化作白莲虚影,飘散如雪,转瞬湮灭。
“心魇道己破。”红绡的声音从远处传入耳中,冷静而清晰,“真正正的试炼,才刚刚开始。”
铁蹄捂着左肩踉跄后退,铠甲上赫然插着半截由幻象凝成的短矛,伤口不深,却泛着诡异青灰。
他咬牙低吼:“那些镜子……不是死物!它们会动!会杀!”
凌辞月眸光微冷,扫过满地残镜碎片。
她早该想到——此地既为战神陵墓核心,岂会只以机关傀儡设防?
真正致命的,是人心深处最不愿面对的记忆与执念。
她侧目看向身旁的风夜寒。
少年沉默伫立,目光却死死钉在其中一面破碎的镜片上。
那里曾映出他蜷缩在凌辞月怀中,软乎乎唤“姐姐”的模样,与此刻周身金气缭绕、杀意凛然的战神姿态截然相反。
“你还记得吗?”她低声问。
风夜寒没有回答,只是缓缓握紧了手中长戟,指节发白。
他的眼神剧烈波动,仿佛有两股力量在他体内撕扯:一个是温柔依赖的“小奶狗”,一个是冷酷无情的“战神魂”。
最终,他低笑一声,声音沙哑如砂石摩擦:“我记得……每一个被背叛的夜晚,每一滴流尽的血。我只是……忘了自己也曾被人需要过。”
话音落下,他抬步踏上螺旋阶梯,金光随步伐蔓延,将黑暗一步步逼退。
第二层通道幽深狭长,岩壁之上浮现出古老壁画,线条粗犷却栩栩如生。
众人缓步前行,火把映照下,一幅幅画面徐徐展开——
画中男子披玄甲、执长戟,立于九幽裂谷之巅,身后万鬼哀嚎,天地变色。
标题篆书刻着:“战神风夜寒,平定九幽之乱,封印邪渊。”
下一幅,朝堂之上群臣跪拜,帝王亲授金册,唯有一人立于殿角,面容阴郁。
旁注寥寥数字:“其弟风怜,妒功生恨。”
再往后,画面骤变。
兄弟二人对峙山巅,雷云密布,风夜寒被数道锁链贯穿身躯,口中呕血,眼中满是不可置信。
而弟弟手持血玉法杖,唇角含笑,身后站着一名披黑袍的邪术师。
最后一幅,震撼人心——风怜盘坐祭坛中央,万千冤魂缠绕周身,红雾自地脉喷涌而出,遮天蔽日。
他仰天长啸,头顶浮现一道扭曲天门,门上二字燃烧如血:
新天道。
凌辞月呼吸一滞。
她盯着画中那张脸——眉骨、鼻梁、唇形……与风夜寒几乎一模一样,唯有眼神不同。
那是浸透了贪婪与疯狂的深渊,毫无温度。
“所以……这场天灾,是他一手策划?”她声音微颤。
风夜寒站在她身后,久久未语。
忽然,他抬手抚过壁画上那个被锁链束缚的自己,指尖轻颤。
“我曾以为,他是被迫卷入阴谋。”他喃喃道,“可现在我才明白……他不是被利用的棋子。他是主动选择成为刽子手的疯子。”
他转身望向凌辞月,金瞳深处燃起烈焰:“他嫉妒我的天赋,憎恨我的存在,甚至连父皇临终前那一句‘若夜寒不在,便由你继任战神’都成了他心头的毒刺。所以他宁愿毁掉整个天下,也要证明——没有我,他才是唯一的神。”
语气平静,却字字带血。
就在此时,前方通道尽头传来低沉嗡鸣。
第三重大殿门户自动开启,一股阴寒怨气扑面而来。
殿内无灯自明,中央悬着一口黑井,井口刻满锁魂咒文,丝丝黑气从中溢出,宛如活物般蠕动。
井边石碑刻着一行古字:“泣心厅——亡者之忆,生者之殇。”
小萤的声音忽然穿透地底,清越如铃,伴随着悠扬琴音,自远而近,仿佛从另一个世界传来。
那是凌辞月童年时常哼的小调。
随着琴声流入,黑井表面竟泛起涟漪,水光晃动间,浮现出一个女子的身影——素衣长发,眉眼温婉,怀抱一把断裂的古钥,唇边带着凄美笑意。
“娘……”凌辞月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影像中的女子开口,声音缥缈:“吾女,莫哭。我不是抛弃你,而是将你送出牢笼。我是最后一代守钥人,血脉承天地之誓,只为封印‘心井’,阻逆命之人复苏。今日红雾再现,说明封印将破……而你,是我留给这个世界的最后一道锁。”
泪水滑落脸颊,凌辞月终于明白——她不是被遗弃的孤儿,不是影阁随手捡来的杀人工具。
她是被选中的人,是命运之轮上不可或缺的一环。
“原来……我一首都在走回起点。”
她颤抖着伸手,欲触井面,想将母亲残魂彻底安息。
就在这时——
轰!!!
殿顶猛然炸裂!
碎石纷飞,烟尘冲天,一道身影踏着崩塌的穹顶缓步而下。
玄金龙袍猎猎,绣九龙盘天,每一条龙眼皆嵌血晶,闪烁妖光。
来人面容俊美绝伦,与风夜寒如出一辙,可那双眼睛……漆黑如渊, 没有人性,只余无尽贪婪与傲慢。
他轻轻落地,脚步无声,唇角勾起一抹近乎温柔的笑。
望着风夜寒,他轻声道:
“哥哥,好久不见。”风夜寒横戟而立,金瞳如燃,周身气浪翻涌,仿佛一尊自九幽归来的战神。
他死死盯着那玄金龙袍的身影,声音冷得能冻结三江之水:“你早该死在千年前的封印祭坛上,魂魄碎为齑粉,连轮回都不配入。”
风怜却笑了,唇角微扬,如春风拂面,可眼底却是一片死寂深渊。
他轻轻抬手,指尖划过空气,数十具傀儡禁军从岩壁中破墙而出,铠甲斑驳、面容僵硬,体内蠕动着猩红蛊虫——噬心蛊母体,能操控死人意志,吞噬活人神识。
“哥哥,”他语气轻柔,像是在唤儿时共枕夜话的亲人,“你说错了。我不是回来了……我从未离开。只要这世间还有人记得我的名字,还有人恨我、惧我、念我,我就能借怨念重生。而你——”他目光陡然转冷,“竟为了一个女人,甘愿做一条摇尾乞怜的小狗?”
话音未落,他猛然挥手!
黑井轰鸣震颤,井口红雾狂涌而出,瞬间弥漫整座大殿。
雾气扭曲变幻,竟浮现出无数个凌辞月的身影——她们跪在地上哀哭,被锁链贯穿西肢;她们悬于空中,七窍流血,嘶声尖叫:“杀了他!不然我们都得死!”“姐姐救我!”“我不想死啊!”
幻阵成!
真假难辨,声声泣血。
那些“凌辞月”每一个都熟悉得让人心碎:有她幼年在影阁受刑的模样,有她在雪夜里抱着发烧的风夜寒喃喃“别怕”的温柔,也有她昨夜替他包扎伤口时低垂的眼睫……
凌辞月瞳孔骤缩,脑中嗡鸣炸开,几乎要信了这些惨状是真的。
她踉跄后退,却被脚踝上传来的剧痛猛地拉回现实——数根猩红蛊丝如毒蛇般缠绕而上,正将她拖向沸腾的黑井!
“不——!”她挣扎着拔刀斩断几根丝线,可更多的蛊丝从井中钻出,像活物般扑咬而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声怒吼撕裂幻境!
“谁敢碰她!!”
风夜寒双目赤金,浑身骨骼爆响,胸前一道古老封印纹路寸寸崩裂,鲜血顺着胸膛蜿蜒而下。
他竟主动撕开了最后的封印,释放全部战神之力!
金光如瀑倾泻,宛如天罚降世。
幻象在光芒中哀嚎破碎,那一声声“救我”化作凄厉尖啸,尽数湮灭。
他纵身一跃,在凌辞月即将坠入黑井的刹那,一把将她搂入怀中,旋身翻滚避开蛊丝追击。
随即反手掷出长戟——
“铛!!!”
戟锋贯肩而入,将风怜钉在身后石柱之上!
鲜血飞溅,可那人竟无半分痛色,反而笑得更加愉悦:“疼?我不需要感觉。这副躯壳本就不属于我……它只是承载记忆的容器。”他缓缓抬手,掌心浮现半枚青铜虎符,上面刻着古老的战神徽记,此刻正泛起妖异血光。
“你以为这是你的东西?”他轻笑,眼中闪过讥讽,“它认的是真正的主人——不是被封印千年、软弱到为一个女人流泪的你,而是亲手终结旧天道、开启新纪元的我!”
话音落下,虎符爆发出滔天红芒,整座地宫剧烈震颤!
穹顶碎裂,岩壁龟裂,脚下地面开始倾斜下沉。
远处传来小萤撕心裂肺的琴音戛然而止,紧接着是她呕血般的嘶喊,穿透地脉首击灵魂:
“姐姐!梦……不是结束,是开始!”
与此同时,黑井之中,红雾凝聚成一只巨大狰狞的巨爪,带着腐朽与毁灭的气息,缓缓升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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