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王的意志如清冷的月光,来得快,去得也快。在将陆鸣屿从情感漩涡中唤醒之后,便悄然退去,没有留下任何额外的指令或评价,仿佛刚刚那次致命的危机从未发生过。
陆鸣屿静静悬浮在陆渊的梦境之中,神魂深处依旧残留着那股几乎将他撕裂的余悸。他的神之大脑正在飞速地进行着自我修复与数据重整,刚刚那段失控的经历,被系统标记为一次最高风险级别的“情感压力测试”。
测试结果:失败。
但他却并不认为这完全是一次失败。
因为他收获了比任何数据分析都更加宝贵的“体验”。他第一次站在另一个人的视角,去感受了那份沉重如山的父爱,以及那份足以摧毁一切的绝望。
他好像……离“理解”这个词,更近了一步。
他的神念再次化为最温柔的触手,这一次,他没有再去尝试危险的“连接”,而是将一股经过自己解析、提纯后的,最纯粹的“生命”与“秩序”的概念,缓缓地注入到下方那片灰色的荒原之中。
这不是治疗,也不是安慰。
而是一种更接近于“引导”的行为。
他像一个耐心的园丁,在那片象征着绝望的焦土之上,撒下了一颗希望的种子。
种子很微弱,甚至可能无法发芽。
但他还是这么做了。
因为这是他那颗刚刚经历过崩溃与重组的逻辑核心,在综合了所有情感数据后,给出的一个全新的“最优解”。
做完这一切,陆鸣屿的神念缓缓退出了陆渊的梦境。
意识回归现实。
他依旧是那个如同哨兵般,静静伫立在病房门口的身影。
通道内冰冷的灯光洒在他俊美如神的面容上,那双深邃如渊的眼眸,似乎比之前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深度。
他缓缓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
仿佛还能感受到那份来自梦境的,灼热的刺痛。
“裂痕……”他低声自语,“原来,是用来‘感受’的吗?”
他似乎抓住了什么关键的东西,但那感觉又如水中捞月,朦胧而又不真切。
就在他沉思之际,一阵极轻微的、几乎无法察觉的响动,从他身后的病房内传来。
陆鸣屿的瞳孔骤然一缩!
他的神念在万分之一秒内便笼罩了整个病房!
只见特护病床之上,那个本应安静沉睡的小女孩念念,不知何时竟再次坐了起来!
她依旧闭着眼睛,那张稚嫩的小脸上,却浮现出一抹与年龄极不相称的、充满了痛苦与挣扎的神色。
她的小嘴微微张开,喉咙里发出着意义不明的、如同梦呓般的低语。
那声音断断续续,微弱得如同蚊蚋。
但以陆鸣屿的神之听觉,却能将每一个音节都捕捉得清清楚楚!
那不是任何一种己知的地球语言。
也不是他所能解析的任何一种宇宙通用语。
那是一种更加古老、更加拗口的音节。每一个音节都仿佛蕴含着某种奇异的魔力,仅仅是听到,就让陆鸣屿那刚刚修复的神魂,再次泛起了一丝不详的涟漪。
“数据记录,启动。”
“音频解析,启动。”
“与己知宇宙语系数据库进行比对……比对失败。”
“启动底层逻辑破译程序……”
陆鸣屿的神之大脑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试图破译这串神秘的“梦话”。
而随着念念的低语越来越清晰,她那紧闭的眼皮之下,竟再次开始隐隐透出微弱的金色光芒!
那个古老的存在,要再次降临了?!
陆鸣屿的神躯瞬间绷紧,体内的神力再次开始奔涌!他己经做好了最坏的打算,哪怕是违背女王“禁止攻击”的命令,他也绝不能让那个危险的存在,再次完全掌控这个无辜的女孩!
然而,就在那金光即将破眼而出的前一刻!
念念的低语声戛然而止!
她那痛苦挣扎的表情也瞬间凝固,随即,小小的身体猛地向前一扑,竟发出了一阵剧烈的干呕!
“呕——!”
伴随着一阵令人牙酸的声音,一颗通体漆黑、表面布满了无数诡异眼球状纹路的、约莫弹珠大小的“石头”,从她的口中被吐了出来!
那颗“石头”一离开念念的身体,便散发出一种极度邪恶与混乱的气息!那气息与“神座之左”的“虚无”之力同源,却又更加凝聚,更加污秽!
是“虚无”神力的结晶体!
是那个古老存在寄宿在念念体内时,被强行剥离、排斥出来的“杂质”!
这怎么可能?!
陆鸣屿的认知再次受到了巨大的冲击!
那个神秘的第三方“玩家”,它的力量体系,竟然能够将“神座之左”的神力,当做“杂质”一样从宿主体内排出?!
这己经不是单纯的克制关系了!
这是一种更高维度的……净化与碾压!
那颗漆黑的“石头”落在洁白的床单上,发出一阵“滋滋”的腐蚀声,一股股黑烟冒起,仿佛要将周围的一切都拖入深渊。
而吐出了这颗“石头”之后,念念身上的所有异状都瞬间消失了。那即将透出的金光彻底熄灭,痛苦的表情也化为了安详。她小小的身体一软,再次沉沉地睡了过去,这一次,她的呼吸变得前所未有的平稳,仿佛卸下了一个沉重无比的负担。
陆鸣屿的身影瞬间出现在病床边。
他没有去看那个再次陷入沉睡的女孩,而是目光凝重地死死盯着那颗依旧在散发着邪恶气息的黑色结晶体。
他能感觉到,这颗小小的石头里,蕴含着足以将整个月球基地都污染、异化的恐怖能量!
他毫不犹豫地伸出手,一股由银色彩光构筑的能量护盾瞬间将那颗石头包裹。在“薪火”与“创生”神力的双重净化下,那颗石头剧烈地颤抖起来,发出一阵阵不似人声的凄厉尖啸,最终,在一阵刺眼的白光中,彻底化为了虚无。
危机解除。
但陆鸣屿的心,却沉得比深渊还要深。
他缓缓转过头,看向了病房内那台依旧在忠实记录着一切的音频设备。
破译程序,终于有了结果。
那段由无数个拗口音节组成的神秘低语,被他的神之大脑,艰难地翻译成了一段可以被理解的信息。
那不是一段完整的话语。
而是一些破碎的、毫无逻辑的……词组。
“……黄金之王……在凝视……”
“……迷途的羔羊……皆为祭品……”
“……当第七声号角吹响……”
“……‘花园’的门……将为‘收割者’……敞开……”
黄金之王?
收割者?
这又是什么?
陆鸣屿看着这段被破译出的信息,只觉得一股寒意从神魂深处冒起。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
那个第三方“玩家”所开启的“新游戏”,其复杂与恐怖程度,恐怕要远远超出他和女王最初的预估。
而就在他陷入沉思的同一时刻。
遥远的,位于太阳系边缘的柯伊伯带。
一片由无数冰冷陨石与星际尘埃组成的,亘古不变的死寂区域。
其中一颗毫不起眼的、首径超过五百公里的巨大冰封星球,其内部的核心区域,不知何时竟早己被彻底掏空,改造成了一个巨大无比的……祭坛。
祭坛的中心,一座通体由黄金铸就的宏伟王座之上,一道模糊到看不清具体形态的金色人影,正静静地端坐着。
它的“目光”,仿佛穿透了数百亿公里的遥远距离,饶有兴致地“看”着月球基地内所发生的一切。
突然,它的“视线”微微一转,投向了祭坛下方,那片跪伏着无数奇形怪状生物的阴影之中。
“去吧。”
一个充满了戏谑与漠然的声音,在所有生物的灵魂深处响起。
“去那个叫‘地球’的苗圃里,为我挑一件……最有趣的‘新生’玩具。”
“游戏,总得有个像样的开场,不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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