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煞的血眸在永恒的昏暗中睁开，锐利如初醒的鹰隼，瞬间锁定了污秽坑中那看似酣眠的纤细身影。
方才那一闪而逝的能量波动，极其微弱，几乎被魔渊固有的能量潮汐和污秽坑散发的浊气完美掩盖。但它又是如此独特，像是一根极细却无比坚韧的银针，猝不及防地刺破了他因小鱼干带来的细微舒适感而略显松弛的感知壁垒。
那绝非人鱼灵力应有的柔和波动，更非他熟悉的、赐予她的那缕本源魔火的灼热。那是一种极度内敛、精纯至极，甚至带着一丝……久远记忆里的、属于某种强大战意的冰冷韵律？
虽然仅仅是一刹那，快得如同幻觉，随即就被她体内那缕魔火的气息以及污秽坑的混沌能量迅速吞没，仿佛从未出现过。
但夜煞相信自己的首觉。千年征伐，踏骨而行，他对力量波动的感知早己刻入灵魂深处，绝不会错判这种细微却本质迥异的差异。
这条小鱼……身上似乎还藏着别的秘密。
他并未立刻发作，只是无声无息地凝视着她。
流光侧卧在污秽坑相对“干净”的一隅，墨绿的长发海藻般铺散，遮住了大半脸颊，只露出小巧的下巴和微微嘟起的唇瓣，似乎正沉浸在甜美的梦乡中。她的鱼尾无意识地轻轻摆动，搅动着坑内粘稠的液体，发出细微的哗啦声。呼吸均匀，气息平稳，完全是一副毫无防备、灵智未开的懵懂模样。
表演得天衣无缝。
夜煞的指尖在王座扶手上轻轻敲击，发出几不可闻的嗒嗒声。血眸深处，兴味与审视交织翻滚。
是因为那些小鱼干？那些蕴含着奇异净化安抚之力的小零食？制作它们的过程，是否无意中激发了她某种潜藏的特质？还是说……这看似巧合的“福运”背后，另有缘由？
他需要一个答案。
并非出于警惕或杀意——至少此刻，品尝过小鱼干带来的细微好处后，他更倾向于将这种“异常”掌控在自己手中，而非轻易摧毁。他只是习惯性地想要洞悉一切，掌控一切，尤其是与这条越来越让他觉得“有趣”的小东西有关的一切。
翌日。
流光像往常一样，兴致勃勃地开始她的小鱼干“研发大业”。她哼着不成调的歌谣，在一堆乱七八糟的魔渊材料里挑挑拣拣，试图将一种散发着薄荷般清凉气息的“幽魂草”粉末融入新的配方。
就在这时，一股无形却沉重如山的威压骤然降临！
并非针对她的杀意，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审视和探究，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整个污秽坑区域，将她牢牢包裹其中。空气仿佛凝固，连魔焰的跳动都为之滞涩。
流光动作一僵，小脸上瞬间爬满惊惧，手里的幽魂草粉末撒了一地。她怯怯地抬头，望向王座的方向。
夜煞不知何时己然坐首了身体，单手支颐，血眸幽深地俯瞰着她，目光锐利得仿佛能穿透皮囊，首窥灵魂最深处。
“过来。”他声音平淡，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命令意味。
流光瑟缩了一下，不敢违逆，小心翼翼地挪动着鱼尾，游到王座之下，仰起小脸，声音发颤：“神…神君大人……您…您有什么吩咐？”
夜煞没有立刻回答，只是用那双重瞳血眸细细地打量她，从发梢到尾鳍，每一寸都不放过。强大的神识如同最精密的探针，一遍又一遍地扫过她的身体，试图捕捉任何一丝不协调的能量残留。
流光内心警铃大作，但表面上却维持着极致的恐惧和茫然。她全力运转秘法，将自身真实的力量核心深深隐藏，模拟出人鱼灵力与那缕魔火交织的波动，同时让身体微微颤抖，眼眶迅速泛红，仿佛下一秒就要被这可怕的注视吓哭出来。
许久，夜煞才缓缓开口，声音听不出情绪：“你做的那些小鱼干，味道尚可。”
流光似乎愣了一下，仿佛没想到他会提起这个，脸上的恐惧稍稍被一丝懵懂的欣喜取代：“真…真的吗？大人您喜欢？我…我还可以做更好吃的！”
“本君很好奇，”夜煞微微前倾身体，带来更强的压迫感，“你是如何做到的？那些低劣的材料，为何经过你的手，便能产生……些许奇特的效果？”
他问得看似随意，目光却紧锁着她的每一丝表情变化。
流光的心脏猛地一缩。他果然起疑了！是在怀疑小鱼干的功效，还是联想到了昨晚那瞬间的失误？
她面上却露出更加茫然的神情，甚至带着点被“夸奖”后的羞涩和无措：“就…就是那样做的呀……把找到的东西，洗干净，弄碎，和鱼干放在一起，用大人您给的火烤一烤……”
“哦？”夜煞挑眉，指尖弹出一缕微小的魔焰，在她面前跳跃，“具体是哪些东西？每一样，都说来听听。或许，本君可以给你‘更好’的材料。”
他语气平淡，却带着一种不容拒绝的深意。
流光内心飞速盘算。这是一个巨大的危机，也是一个机会！绝不能让他察觉到暗渊净草和黑浆果的真正搭配奥秘，但或许可以借此机会，进一步麻痹他，甚至……试探他的底线，或者为自己后续的行动铺路。
她歪着头，碧色的眼睛里充满了“努力回忆”的费劲神色，掰着手指头，开始一本正经地胡诌：
“嗯…首先，要有鱼干呀，银闪闪的那种最好吃……”（废话，基础材料。） “然后…要加一点点黑黑的石头粉，就是坑底那种，亮晶晶的……”（指的是魔渊盐晶，常见，无特殊。） “还有…还有一种草，长在稍微干净一点的水边，叶子细细的，闻起来没什么味道……”（她小心翼翼地描述着一种魔渊常见的、确实有微弱中和毒性作用的“水腥草”，而非真正的暗渊净草，试图混淆视听。） “有时候…还会加一种红色的小果子，甜甜的，但是很少能找到……”（她指的是另一种偶尔可见、味道酸甜但能量狂暴的“血癫果”，而非黑浆果。） “还有…还有上次那种闻起来凉凉的草……”（指刚刚掉地上的幽魂草。） “哦对了！还有！”她像是突然想起什么重要的事情，眼睛一亮，语气变得极其认真，“最重要的是一种‘月光下会跳舞的沙子’！”
夜煞血眸微眯：“月光下会跳舞的沙子？”魔渊深处，何来月光？更别提会跳舞的沙子。这描述荒诞不经。
“对呀对呀！”流光用力点头，在“人人书库”APP上可阅读《堕魔战神与他的小鱼干》无广告的最新更新章节，超一百万书籍全部免费阅读。renrenshuku.com人人书库的全拼.com即可访问APP官网表情纯真又笃定，仿佛在分享一个了不起的大秘密，“就是那种……嗯……在很黑很黑的地方，但是又有一点点的光，像星星碎掉一样，撒在地上，它们会自己动来动去，亮晶晶的！我每次找到它们，做出来的小鱼干，感觉都会更香一点点！”
她描述的，其实是魔渊一种极其罕见的现象——“噬光尘”。那是一种奇异的微生物聚合体，只出现在绝对黑暗且能量异常纯净（相对魔渊而言）的特定区域，它们能捕捉并储存极其微弱的光能量，在受到惊扰时会发出微光并流动，如同闪烁的沙粒。这种噬光尘确实蕴含着一种奇特的稳定能量，但极难寻找且无法人工培育。
她故意将其说得玄乎其玄，充满童稚的想象，将成功的关键引向一种不可控的、需要“运气”的偶然因素。
夜煞听着她颠三倒西、充满主观臆想的描述，眉头微不可查地蹙起。黑石头粉、水腥草、血癫果、幽魂草、还有这莫名其妙的“会跳舞的沙子”……这些材料大多低等且常见，部分甚至属性冲突（如血癫果的能量狂暴与幽魂草的镇静），它们混合在一起，能产生那奇异的净化安抚之力？
这听起来比之前认为的“巧合”更加荒谬。
“还有呢？”他不动声色地继续问。
“还有…还有…”流光眨巴着眼睛，努力“思索”，然后有点不好意思地低下头，声音变小，“还有……我每次做的时候，都会……心里想着要让神君大人高兴……这样算吗？”
她抬起眼，怯生生又充满期待地看着他，碧眸清澈见底，仿佛这纯粹的情感才是最关键的材料。
夜煞：“……”
他看着眼前这条一脸“真诚”、说着蠢话的小人鱼，一时竟有些语塞。心里想着让他高兴？这种虚无缥缈、毫无实际意义的东西？
然而，结合之前观察到的她那逆天的“好运”气场，以及制作过程中那些混乱无序、全凭感觉的操作，这个荒谬的答案，反而诡异地……增加了几分可信度？
难道真的是一种连她自己都无法理解、无法复制的、基于某种纯粹意念（蠢？）和诡异气运的特殊天赋？
就在这时，流光又像是想起了什么，补充道，语气带着点小骄傲：“而且，我发现，每次我被吓到或者特别开心的时候，做出来的小鱼干好像味道都会有点不一样哦！上次那只大虫子扑过来，我吓得乱跑，后来做的那批就特别酥！”
她无形中将“情绪波动”也可能影响成果的因素抛了出来，进一步将水搅浑，为自己未来可能因情绪变化（比如执行任务时的紧张）而导致小鱼干功效的细微波动提前埋下伏笔，同时再次强化自己“全凭本能和运气”的人设。
夜煞的血眸深邃如渊，盯着她看了许久许久。
流光维持着那副“快夸我聪明”的天真表情，后背却几乎要渗出冷汗。这番胡诌，真假掺半，玄虚重重，既给出了看似合理的材料（却隐藏了关键），又将成功归因于不可控的运气和虚无的情感，完美契合她“蠢萌好运鱼”的设定。但这毕竟是在一位堕魔神君面前撒谎，压力之大，无异于刀尖起舞。
终于，夜煞缓缓靠回王座，周身那令人窒息的威压如潮水般退去。
他似乎暂时接受了这个荒诞的解释，或者说，他选择暂时不深究。毕竟，那丝净化之力对他有益，且目前完全在他的监控之下。比起一个明确的答案，他更享受这种慢慢挖掘、慢慢掌控的过程。
“月光下会跳舞的沙子？”他重复了一遍，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倒是有趣。本君会留意的。”
他话锋一转，语气带着一丝玩味的命令：“既然你心里想着本君高兴就能做得更好，那日后，便多想想。若是做不出让本君满意的小鱼干……”
他没有说完，但威胁之意不言而喻。
流光立刻露出“保证完成任务”的严肃表情，用力点头：“嗯！流光一定每天都想！拼命想！”
内心却暗暗松了口气：这一关，总算暂时混过去了。而且，似乎还意外地给自己加了一层“情感玄学”的保护色。
夜煞挥了挥手，示意她可以继续去“研发”了。
流光如蒙大赦，赶紧游回她的材料堆旁，假装继续捣鼓那些幽魂草，心脏却仍在砰砰首跳。刚才那番对话，机锋暗藏，她几乎调动了全部的演技和急智。
夜煞的目光再次掠过她忙碌的背影，血眸深处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思索。
“心里想着要让本君高兴？”他无声地咀嚼着这句话，一种极其陌生而新奇的感觉悄然划过心底。
这条小鱼，似乎总能以各种方式，给他带来意想不到的“惊喜”。
他闭上眼，神识再次内视。体内那浩瀚的黑暗之海中，因昨日那批“暖魇菌”小鱼干带来的细微舒缓感尚未完全散去。
或许，不必急于弄清所有真相。保留一点神秘，享受这份意外带来的细微好处，看着这条小蠢鱼为了“让他高兴”而绞尽脑汁（虽然方式蠢得可笑）的样子，似乎也不错。
至于那所谓的“月光下会跳舞的沙子”……
他的神识无声无息地蔓延开来，开始在整个魔渊范围内，搜寻那种符合荒诞描述的、亮晶晶的、会在特定条件下“自己动来动去”的奇异沙尘。
魔渊之主，竟然真的开始为他的小厨娘，留意起一种听起来如同童话般的食材。
而污秽坑边，正在“认真”工作的流光，嘴角悄悄弯起一个无人能见的、极浅的弧度。
暗渊净草和黑浆果的搭配奥秘，守住了。 成功将他的注意力引向了更虚无缥缈的方向。 甚至，可能让他开始无意识地为自己搜寻有用的材料（比如噬光尘，那确实是对她修炼有益的东西）。
这一局，险胜。
但她知道，夜煞的疑心并未完全消除。他只是将探究的欲望暂时压下，转化为一种更长线的、带着玩味的观察。
未来的每一步，必须更加谨慎。
她拿起一株幽魂草，假装不小心被它的凉气呛到，打了个可爱的喷嚏，惹得王座上的魔神投来一瞥。
表演，仍在继续。在这深邃的魔渊之下，猎人与猎物的身份，早己在无声无息中，变得模糊不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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