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煞再次睁开眼时，魔渊中那永恒流淌的魔气涡流似乎正经历一次细微的“呼吸”。磅礴的能量稍作收敛，使得周遭那令人窒息的压迫感略微减轻了少许，但也让深渊地底涌出的那股带着“污秽”气息的魔气显得更加清晰可辨。
他的目光落在岩壁下那蜷缩成一团的蓝色身影上。
流光似乎真的睡着了，又或者是因为过度疲惫和恐惧而陷入了半昏迷的状态。她的呼吸轻浅而微弱，长睫紧闭，脸上泪痕未干，在昏暗的光线下泛着细微的湿痕。她缩得很紧，仿佛下意识地寻求一丝可怜的安全感，看上去脆弱得不堪一击，只要他稍微泄出一丝杀意，就能将她碾碎成尘。
夜煞的指尖在王座扶手上轻轻敲击了一下。
“呵。”一声轻不可闻的嗤笑。
他忽然有点好奇，这条小鱼醒来后，发现自己在“睡梦”中无意间吸收了不少从地底渗出的、那些连他都觉得有些“硌硬”的污秽魔气，会是什么表情？会更加恐惧吗？还是会像那些被污染的低等魔物一样，开始发生痛苦的畸变？
那一定……很有趣。
不过，在那之前，他似乎应该给予他的新“宠物”一点“奖赏”。奖励她今日提供的些许乐趣，奖励她那努力擦拭、整理“巢穴”的笨拙行为，也奖励她……足够“鲜活”，尚未变成一具死气沉沉的躯壳。
他屈指一弹。
一道幽暗的流光，裹挟着一颗拳头大小、形状怪异、通体呈现出一种不祥的紫黑色的果实，悄无声息地飞向流光，悬浮在她蜷缩的身体上方。
果实表面萦绕着淡淡的、甜腻的异香，与其说那是果香，不如说更像某种腐败血肉与奇异植物混合的气味，闻之令人头晕目眩。然而，在这甜腻的香气之下，却隐藏着一丝极其隐晦、几乎难以察觉的阴冷毒素，如同毒蛇的信子，蓄势待发。
这是生长在魔渊深处一种魔植的果实，蕴含着精纯但也暴烈的魔元，对于魔族或修炼魔功者是大补之物，但对于灵气修士或弱小生灵而言，无异于穿肠毒药。更妙的是，其中蕴含的那丝阴毒，不会立刻致命，而是会缓慢侵蚀经脉，带来极大的痛苦，最终使人修为溃散，肉身枯萎。
夜煞好整以暇地等待着。
等待这条小鱼被异香惊醒，看到她“主人”的“赏赐”时，那受宠若惊又本能地感到害怕的模样。等待她吃下果实后，痛苦挣扎、哀求解毒的可怜姿态。
那将是下一场愉悦戏剧的开场。
果实的异香弥漫开来，丝丝缕缕，钻入流光的鼻息。
蜷缩着的“睡美人”眼睫剧烈地颤抖了一下，喉咙里发出一声细微而不安的呜咽，仿佛在梦魇中嗅到了危险的气息。她猛地惊醒，湛蓝色的眼眸豁然睁开，里面还残留着睡意和未散的惊恐，茫然地看向悬浮在自己面前的怪异果实。
她的目光先是困惑，然后落在果实上那隐隐流动的、显示其绝非凡品的幽暗光泽上，又下意识地飞快瞟了一眼高台的方向。
看到夜煞正支着下颌，饶有兴味地看着她。
流光脸上的茫然迅速被一种小心翼翼的、难以置信的受宠若惊所取代。她挣扎着想要坐起身，似乎因为动作太急而牵动了身上的伤处，疼得轻轻“嘶”了一声，眼眶又红了。
但她还是努力跪坐起来，仰着小脸，看向高台的方向，声音带着刚睡醒的沙哑和怯生生的喜悦：“神…神君大人？这…这是给…给我的吗？”
她的目光在果实和夜煞之间来回移动，像是害怕自己会错了意，双手紧张地绞在一起。
夜煞并未回答，只是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眼神幽深难辨。
但这沉默在流光看来，无疑是一种默认。
她脸上瞬间绽放出惊喜交织的光芒，仿佛得到了天大的恩赐，连那双湛蓝的眸子都变得亮晶晶的，充满了纯粹的（表演出来的）感激。她小心翼翼地伸出双手，如同迎接圣物般，将那枚悬浮的紫黑色果实捧在手心。
果实入手冰凉，沉甸甸的，那甜腻的异香更加浓郁，但也让她敏锐的灵觉清晰地捕捉到了其下隐藏的阴冷毒意。
“谢…谢谢神君大人赏赐！”她几乎是哽咽着道谢，声音里充满了卑微的感激，捧着果实，像是捧着全世界最珍贵的宝贝，甚至低下头，用脸颊轻轻蹭了蹭冰凉的果皮，一副依恋又欢喜的模样。
然而，在她低头的瞬间，那被长睫毛掩盖的眼底，飞速掠过一丝冰冷的锐芒。
毒？ 而且是混合型的魔毒，兼具能量冲击与阴损侵蚀，手法相当老辣恶毒。 看来这位神君是嫌之前的试探不够劲儿，准备首接上点“硬菜”，想看她痛苦翻滚的戏码了。
内心冷笑，但表面的戏码还要做足。
她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感动又怯懦的表情，捧着果实，小口地吞咽了一下口水，似乎既渴望又有些害怕这从未见过的东西。她再次看向夜煞，眼神像是一只寻求确认的小兽：“大人…这个…首接吃吗？”
夜煞终于懒洋洋地开口，声音带着一丝蛊惑：“自然。本君赏你的，莫非……不敢吃？”尾音微微上扬，带着不容错辨的威胁和玩味。
“不敢！流光不敢！”流光像是被吓到了，连忙摇头，双手将果实抱得更紧，仿佛生怕被收回，“我…我这就吃…谢谢大人…”
她低下头，看着怀中那散发着不祥气息的果实，脸上闪过挣扎、恐惧，最终化为一种“不能让主人失望”的坚定（当然是演的）。
她张开嘴，露出珍珠般细白的贝齿，小心翼翼地朝着那紫黑色的果皮咬去——动作看似犹豫害怕，实则精准无比地选择了果实底部一处能量结构最为微妙、与她指尖悄然泄出的一丝微弱灵气最为契合的点。
就在她的牙齿即将触碰到果皮的刹那——
【幻月秘法·水月镜花！】
她体内那被层层封印和伪装掩盖的、真正属于战神的核心功法，极其隐蔽地运转了微不足道的一丝。并非调动力量，而是模拟出一种极其精妙的、源于水月镜花天赋神通的幻术与空间置换效果。
同时，她之前“整理”地面时，悄悄藏在袖口褶皱里的一小块之前擦拭地面沾了魔物污血的、同样蕴含着阴冷能量但性质截然不同的碎石屑，在她灵巧的指尖操控下，与果实底部进行了刹那的、近乎不可能被察觉的接触与能量共鸣。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快得超越了视觉捕捉的极限，即便以夜煞之能，在不特别刻意、全神贯注神识扫描的情况下，也只会看到她低头，怯生生地咬向果实。
而在夜煞的感知中，以及流光双手捧着的“现实”中——
流光“咬”了下去。
紫黑色的果皮被咬开一个小口，内里并非果肉，而是如同浓缩的黑暗与毒液混合的、粘稠的浆液。一股更加浓烈甜腻又带着腐蚀性的气息散发出来。
“唔……”流光发出一声短促的、似乎被呛到的呜咽，身体微微颤抖了一下，脸上瞬间掠过一丝痛苦的神色，但很快被她强行压下。她像是为了不让主人失望，硬着头皮，小口小口地、极其艰难地吞咽着那看起来就极为可怕的浆液。
每吞咽一口，她的脸色就苍白一分，眼角甚至因为那浆液灼烧喉咙的“痛苦”而沁出生理性的泪花，但她依旧坚持着，首到将整颗果实的浆液“吞咽”完毕。
最后，她甚至伸出小巧的舌尖，舔了舔嘴角残留的一点点紫黑色痕迹，然后像是被那味道刺激到，猛地咳嗽了两声，小脸皱成一团，眼泪汪汪的。
她手中的果实外壳，在她“吃完”的瞬间，仿佛失去了所有支撑，悄然化作一缕细微的魔气，消散无踪。
“吃…吃完了，神君大人。”她抬起头，努力挤出一个苍白而讨好的笑容，声音有些沙哑，捧着空的双手，展示给夜煞看。她的气息变得有些紊乱，身体微微晃了晃，似乎那果实的力量正在她体内发作。
高台上，夜煞血色的眼眸微微眯起，掠过一丝极淡的讶异。
吃下去了？ 全部？ 而且……似乎只是表现出轻微的能量冲击不适和喉咙被灼烧的痛苦？那阴损的毒素呢？为何没有立刻发作？
这条小鱼的身体，似乎比看起来的……要“结实”那么一点点？还是说，人鱼一族对毒素有某种未知的抗性？
有趣。看来这玩具的耐玩度，比他预估的要高一些。
他看着她那强忍不适、还要努力挤出笑容讨好他的模样，心底那点因为等待而升起的细微不耐悄然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为幽深的、观察猎物垂死挣扎般的兴味。
“味道如何？”他慢悠悠地问，语气听不出喜怒。
流光身体一颤，像是被问到什么可怕的问题，瑟缩了一下，小声道：“有…有点辣喉咙……但是，但是很甜……谢大人赏赐……”她说着，又忍不住轻轻咳嗽了一下，纤细的手指无意识地抚上自己的喉咙，眉宇间带着隐忍的痛楚。
夜煞轻笑一声，不再言语，重新闭上了眼睛，仿佛对她接下来的“痛苦表演”失去了短暂的兴趣，又或者是在耐心等待毒素彻底发作的那一刻。
下方，流光“虚弱”地跪坐在地上，微微喘息着，一只手依旧捂着喉咙，另一只手则支撑着地面，仿佛随时会倒下。她的脸色苍白，额角甚至渗出了细密的冷汗，身体不时轻微地痉挛一下，表演得淋漓尽致。
然而，在她体内，却是另一番景象。
那枚真正的、蕴含着磅礴暴烈魔元和阴损毒素的果实，早己在她刚才那精妙绝伦的“水月镜花”之术下，被瞬间调换，此刻正安静地躺在她的储物法宝最深处一个特制的隔离结界之中。
而她刚才“吞咽”下去的，不过是利用那小块碎石屑的能量和幻术构造出的、模拟果实气息和口感的“幻象”罢了。连最后那点灼烧喉咙的痛苦，都是她刻意用微弱灵气刺激喉部黏膜造成的真实效果，以确保表演毫无破绽。
【毒素分析：魔渊腐心果变种，混合地底污秽魔气培育，能量暴烈，蕴含“蚀灵阴毒”，针对经脉与元神，发作缓慢，痛苦递增。】内心冷静地报出分析结果。 【应对方案：可用至阳灵液化解，或以战神本源强行炼化（易暴露）。暂封存，或……日后或许有用。】
她一边继续表演着吸收“魔果”后应有的“不适”与“痛苦”，一边内心冷笑。
想用毒来控制或者折磨她？ 这位堕魔神君，未免也太小看仙界秘密培养的终极战神所经受过的考验了。比这更毒、更诡谲的东西，她早在训练营里就见识并免疫过不知多少了。
不过，这场戏还得演下去。
她开始发出更加明显的、压抑着的痛苦呻吟，身体蜷缩起来，轻轻颤抖，仿佛正在与体内突然涌入的暴烈能量和开始发作的毒素做斗争，每一分表情，每一声呜咽，都恰到好处地诠释着一个误食毒果、痛苦无助的小可怜形象。
她在等待，等待夜煞下一步的指令，或者等待他觉得“看够了”的那一刻。
同时，她也分出一缕心神，内视自身，仔细感受着周围环境的变化。她注意到，在她表演痛苦的时候，从地底渗出的那些“污秽”魔气，似乎更加活跃了，正丝丝缕缕地试图钻进她的身体。
流光心中一动，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她一边继续痛苦呻吟，一边小心翼翼地、尝试着引导一丝那最为“污秽”的、连夜煞都似乎有些排斥的地底魔气，融入自己的表演中。
顿时，她的颤抖变得更加“真实”，脸色也更加难看，甚至泛起一丝不正常的、被“污染”的青黑色。
“呜……好冷……好难受……”她无意识地呢喃着，声音充满了痛苦和迷茫，“身体里……有东西在钻……”
她成功地将吸收“污秽”魔气的不良反应，完美地嫁接到了“服用毒果”的后遗症上！
高台上，闭目养神的夜煞，嘴角那丝玩味的笑意加深了。
原来如此。 是腐心果的能量与地底渗出的污秽魔气在她体内产生了某种意想不到的冲突和叠加效应吗？ 怪不得反应有些延迟和怪异。
这样……似乎更有趣了。
他期待着这条小鱼，在双重“滋养”下，会变成怎样一幅光景。
而下方，流光则在痛苦表演的间隙，于内心默默记录：
【目标试探升级，首接使用毒物。】 【目标对“污秽”魔气与我接触持默许甚至乐见态度。】 【初步判断：目标享受观察猎物的痛苦与挣扎过程。】 【应对策略：继续强化弱小、痛苦、逐渐被污染侵蚀的表演，降低其戒心，同时暗中收集一切可利用资源（包括毒药）。】
一场赐予，一场表演，暗中的调换与嫁祸。
魔渊之下，饲主与宠物，猎手与猎物，彼此算计，各怀鬼胎。
戏，还在继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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