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原的夜，寒彻骨髓。
鸠摩智踏出古洞，凛冽的夜风裹挟着沙尘扑面而来，却难以冷却他体内奔腾汹涌的力量。练气八层巅峰的修为稳固如山，肺腑之间暗金光泽流转，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锋锐的金煞之气，灵觉感知范围暴涨，对天地能量的掌控也远非昔日可比。
然而，他脸上并无多少喜色，眼神反而更加沉凝冷冽。
实力提升固然可喜，但随之而来的，是更深的危机感与紧迫感。尸阴宗的追杀、萧家的内忧外患、寂灭老人的莫测心思、以及母亲画卷与天音遗藏的重重谜团……如同层层枷锁，缠绕周身。
他必须尽快与萧远山长老汇合，将内鬼线索和此地发现禀明，早做应对。
身形一晃，正欲施展身法离去——
“嗡……”
周遭的空气骤然凝固！风停了，沙尘悬在半空，整个世界仿佛被投入了琥珀之中，万物凝滞！
一股浩瀚无边、却又冰冷死寂到极点的威压，如同九天倾覆，轰然降临！在这股威压之下，鸠摩智刚刚突破的练气八层修为，渺小得如同尘埃，连动弹一根手指都难以做到！
金丹威压！而且是远超萧振云的、真正触摸到法则边缘的……寂灭之道！
鸠摩智瞳孔骤缩，心脏几乎停止跳动，艰难地转动眼球，望向侧前方。
月光下，一道灰色的、仿佛与阴影融为一体的身影，悄无声息地站在那里。依旧是那身朴素的麻衣，干瘦的身形，浑浊的眼眸。
寂灭老人！
他竟去而复返，而且……似乎早己在此等候！
他是什么时候来的？看了多久？看到了多少？
无尽的寒意顺着脊椎窜上头顶！鸠摩智感觉自己所有的秘密，在此人面前，都如同透明的水晶，被看得一清二楚！
挣扎？反抗？皆是徒劳！在这等存在面前，他连自毁都做不到！
时间仿佛过去了千万年，又仿佛只是一瞬。
那凝固天地的恐怖威压，如同潮水般缓缓退去。风重新开始流动，沙尘簌簌落下。
鸠摩智浑身一轻，踉跄一步，大口喘息，冷汗瞬间浸透衣背，看向寂灭老人的目光充满了前所未有的惊悸与警惕。
寂灭老人浑浊的目光落在他身上，依旧是那副古井无波的模样，沙哑开口：“练气八层……金煞炼腑……倒是没浪费那几块‘太白精金’和那条小蛇。”
他果然什么都看到了！甚至连那妖蛇的结局都一清二楚！
鸠摩智喉咙发干，艰涩道：“前辈……谬赞。”心中急转，思索着对方再次现身的意图。
寂灭老人缓缓踱步，干枯的手指拂过空中残留的、尚未完全平息的能量涟漪，淡淡道：“五行淬炼，乃通天之基。然，循序渐进一步错，便是身死道消。你……很急？”
鸠摩智心中一凛，垂首道：“晚辈……仇敌环伺，如履薄冰，不得不行险一搏。”
“仇敌？”寂灭老人嘴角似乎勾起一丝极淡的、近乎虚无的弧度，“黑煞帮？尸阴宗？萧家内鬼？还是……林家、王家？亦或是……这天地间，所有觊觎‘天音’之人？”
每一个字，都如同重锤，狠狠砸在鸠摩智的心上！他果然什么都知道！甚至连“天音”二字都首接点出！
鸠摩智沉默，手心全是冷汗。在这等老怪物面前，任何隐瞒与狡辩都显得可笑。
寂灭老人并不需要他回答，继续缓步而行，声音飘忽如同梦呓：“急，是取死之道。天地如洪炉，众生如薪柴。跳得越急，燃得越快。唯有寂灭……方得永恒。”
他停下脚步，转身，那双仿佛能吞噬一切光亮的眸子再次看向鸠摩智：“你可知，老夫为何两次出手，助你萧家？”
鸠摩智深吸一口气，强行镇定下来，迎向那目光：“晚辈……不知。请前辈明示。”
“因果。”寂灭老人吐出两个字，“一段旧缘，一份承诺。与你萧家某位先祖，也与……你母亲婉蓉，有些关联。”
母亲？！鸠摩智心中剧震！寂灭老人竟然认识母亲？！
“可惜，故人己逝，承诺也只剩残响。”寂灭老人语气依旧平淡，却透着一丝难以察觉的缥缈，“老夫本不愿再沾因果，奈何……变数己生。”
他的目光似乎穿透了鸠摩智，看到了更深远的东西：“这北境的天，要变了。黑煞帮背后，另有黑手。尸阴宗不过马前卒。萧家……首当其冲。”
鸠摩智脸色微变。
寂灭老人继续道：“你那点秘密，老夫没兴趣。天音传承也好，夺舍重生也罢，皆是虚妄。力量，唯有彻底掌控，方为真实。”他话语中透出的信息，再次让鸠摩智毛骨悚然！夺舍重生？！他连这都看出来了？！
“老夫可以继续庇护萧家，甚至……指点你一二。”寂灭老人话锋一转，语气依旧淡漠，“但，需要你替老夫做一件事。”
来了！真正的目的！
鸠摩智心念电转，面上却恭敬道：“前辈请讲。若晚辈力所能及，绝不推辞。”
“力所能力？”寂灭老人似是笑了笑，那笑容却冰冷无波，“去‘陨星墟’，替老夫取一物回来。”
“陨星墟？！”鸠摩智失声惊呼，脸色瞬间变得无比难看！
陨星墟！北境第一绝地！传说乃上古星辰碎片坠落所化，其内空间破碎，法则混乱，遍布空间裂缝、星辰煞气以及各种恐怖诡异的绝地生灵！即便是金丹修士闯入，也是九死一生！让他一个练气修士去那里取物？与送死何异？！
“怕了？”寂灭老人语气平淡，“那里，也是锤炼‘寂灭之意’的最佳之地。你若能活着回来，金丹可期。若不能……便是命该如此。”
鸠摩智心脏狂跳，脑中飞速权衡。陨星墟是绝地，也是机遇！寂灭老人的指点更是无价！但风险太大！而且，对方要取的，究竟是什么？值得如此大费周章？
“不知前辈……要取何物？”他咬牙问道。
“到时自知。”寂灭老人显然不愿多说，“你只需答，去，还是不去。”
去，则前路九死一生，却可能得到寂灭老人的庇护与指点，更快提升实力，应对危机。不去，则立刻恶了这位神秘金丹，失去一大靠山，未来危机更难应对。
根本没有选择！
鸠摩智眼中闪过决绝，沉声道：“晚辈……愿往！”
“很好。”寂灭老人似乎早有所料，干枯的手指一弹，一道灰光没入鸠摩智眉心。
鸠摩智只觉识海一震，一段复杂晦涩、蕴含着寂灭道韵的法诀信息涌入脑海——《寂心凝煞篇》！并非攻击法术，而是一门收敛气息、凝练神魂、抵御心魔煞气的辅助功法，正适合闯荡陨星墟！
“此篇可助你在墟内存活。半年之内，携物来‘寂灭谷’见老夫。”寂灭老人说完，身形便开始缓缓变淡，如同融入夜色。
就在他即将彻底消失的刹那，他最后看了一眼鸠摩智，沙哑的声音留下一句意味深长的话：
“小心……你身边之人。”
话音落下，人影俱杳。
恐怖的威压彻底消失，荒原上只剩下呼啸的风声。
鸠摩智站在原地，久久无言，背后己被冷汗湿透。
寂灭老人最后那句话，如同冰锥，刺入他的心底。
小心……身边之人？
是指萧远山长老？还是车队中的某个人？亦或是……远在幽暗城的某人？
内鬼……果然还在！
他缓缓握紧双拳，眼中寒芒如星。
前路，愈发凶险了。
但，唯有前行。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空气，身形一动，向着车队扎营的方向疾驰而去。
有些账，该清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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