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疤瘌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焦躁与生疏,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一颗石子,在林锋心中漾开了层层疑虑的涟漪。但他并未声张,只是默默地将这个细节记在心里,脸上依旧保持着指挥若定的沉稳。
日军的袭扰战术在守军高效协同的防御下,接连碰壁,丢下了几十具尸体后,攻势再次陷入了停滞。战场出现了短暂的宁静,只有远处零星传来的冷枪和火焰燃烧的噼啪声。
林锋利用这宝贵的间隙,开始着手下一步的计划。固守西十八小时的任务己经完成,击退日军大队级别反扑的条件也己满足。现在,是考虑如何带着丰厚的战利品,从这即将被怒火吞噬的孤岛安全撤离的时候了。
他走到沙盘前,目光落在野狼峪周边错综复杂的山路上。系统的【战略地图概要】功能虽然宏观,但对于精细的撤离路线规划,还需要更详细的情报。
“周保中。”
“队长。”周保中立刻走上前。
“我们带来的地图不够精细。你立刻组织人手,结合我们侦察兵的情报和缴获的日军地图,尽快绘制一份详细的野狼峪周边地形图,重点标注所有可行的撤离路线,包括小路、密林通道,以及可能的日军封锁点。”
“明白,我马上找几个本地战士和侦察连的人一起弄。”周保中点头应下。
“赵卫国。”
“到!”赵卫国大步走来,身上还带着硝烟味。
“统计各连队现有人员和装备情况,特别是轻重伤员的数量和行动能力。我们需要精简装备,确定优先携带的物资清单。所有无法带走的重武器,比如那两门步兵炮,还有多余的步枪,全部就地破坏,绝不能留给鬼子!”
“是!我这就去清点!”赵卫国转身离去,雷厉风行。
“王铁锤。”
“队长,有啥任务?”王铁锤搓着手,他刚指挥炮兵打退了日军一次小规模集结,正兴奋着。
“你的炮兵排任务很重。除了要携带必要的迫击炮和炮弹,还要负责在主力撤离后,设置诡雷和延时爆炸装置,把整个军火库给我彻底炸上天!要让鬼子除了一个烂摊子,什么也得不到!有没有问题?”
王铁锤眼睛一亮,拍着胸脯保证:“队长放心!搞爆破我在行!保证把鬼子这老巢掀个底朝天,连根毛都不给他们剩下!”
一道道命令有条不紊地下达,整个部队如同精密的齿轮,开始为最终的撤离做准备。紧张忙碌的气氛中,林锋却分出了一部分心神,暗中观察着王疤瘌那伙人,尤其是王疤瘌本人。
他发现,王疤瘌在领取了单兵通讯器后,并没有像其他军官那样立刻组织手下培训,而是自己一个人拿着那个指挥单元,躲在相对僻静的角落,低着头,手指在上面小心翼翼地摸索着,眉头紧锁,嘴里似乎还在无声地念叨着什么。
那神态,不像是在熟悉操作,更像是在……强行记忆上面的结构和按钮布局?
林锋的心慢慢沉了下去。他不动声色地走到正在埋头绘制地图的周保中身边,假装查看进度,用只有两人能听到的声音说道:“老周,交给你一个秘密任务。”
周保中抬起头,看到林锋凝重的眼神,立刻会意,低声道:“队长请吩咐。”
“想办法,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确认一下王疤瘌那伙人里,有没有人特别关注或者试图拆解、研究我们配发的单兵通讯器。尤其是王疤瘌本人。”
周保中眼神一凛,立刻明白了林锋的用意,他轻轻点头:“我明白了,我会留意的。”
就在这时,指挥所外面传来一阵喧哗,似乎有人在争吵。
林锋和周保中对视一眼,一起走了出去。只见负责看守库房区的两名战士,正拦着王疤瘌手下的一个瘦高个士兵,那士兵手里还抱着几盒日军罐头。
“怎么回事?”林锋沉声问道。
一名战士立刻敬礼报告:“报告队长!这个人想多领给养,按规定他们连队的配额己经发完了,他不听,非要往库房里闯。”
那瘦高个士兵看到林锋,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但随即梗着脖子说道:“林队长!咱们兄弟也是打鬼子的!现在被困在这里,多吃两口罐头怎么了?你们不能克扣我们的口粮吧!”
王疤瘌这时也闻讯赶了过来,脸上堆着笑,对着林锋点头哈腰:“林队长,误会,都是误会!这小子不懂事,我回去一定好好管教!”说着,他狠狠瞪了那瘦高个一眼,“还不把东西放下,滚回去!”
瘦高个悻悻地放下罐头,嘟囔着被王疤瘌拉走了。
看似只是一起普通的违反纪律事件,但林锋却敏锐地注意到,在那个瘦高个士兵被王疤瘌拉走时,他的目光似乎飞快地扫过堆放通讯器箱子的角落,眼神深处有一丝难以察觉的探究意味。
是巧合吗?林锋不动声色,对那两名战士吩咐道:“加强库房区的警戒,没有我的手令,任何人不得靠近,特别是存放重要物资的区域。”
“是!”
回到指挥所,周保中靠了过来,声音压得更低:“队长,你让我留意的事,有了一点发现。我刚才借故去王疤瘌连队检查防御工事,看到他们连部分发下去的單兵通讯器,有好几个士兵佩戴的方式很别扭,像是第一次使用,完全不得要领。而且,我注意到王疤瘌自己那个指挥单元,天线似乎有轻微弯曲的痕迹,不像是正常使用造成的。”
天线弯曲?林锋眼神一凝。这种单兵通讯器为了便携,天线设计得比较纤细,正常佩戴和使用一般不会造成弯曲,除非……是有人试图拆卸或者用力掰动过?
“还有,”周保中继续补充,“我侧面问了问安排在他们连队‘协助’防守的老兵,他们说王疤瘌这人,打仗的时候滑头得很,总是躲在后面,但私下里却对手下管得很严,尤其是不让他们和我们的人过多接触,更不许谈论部队里的事情。”
行为鬼祟,试图研究通讯器,限制手下与外界交流……这些零碎的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了一个不好的可能性。
“孤狼”的阴影,似乎正逐渐聚焦到王疤瘌这群人身上。但林锋依然保持谨慎,仅凭这些,还不足以断定王疤瘌就是“孤狼”,或者“孤狼”就在他们中间。也许王疤瘌只是本性贪婪狡诈,对新技术感到好奇和贪婪。
然而,接下来的一个意外发现,让事情的指向性变得更加明确。
黄昏时分,李铁柱带领的侦察连一个小队,在清理西南悬崖下方日军遗留物品时,在一个被击毙的日军特种兵尸体下面,发现了一个小巧精致的金属筒,里面藏着一卷微缩胶卷。经过紧急冲洗(利用缴获的日军简易设备),胶卷上的内容让所有看到的人都倒吸了一口冷气!
那竟然是雪暴支队在西号高地防御战时期的几张阵地布防照片!虽然拍摄角度有些刁钻,画面也不算特别清晰,但上面用红笔标注的几个火力点和疑似指挥所位置,却相当准确!这显然是内部有人泄露出去的!
照片拍摄的时间,正是在王疤瘌这伙人出现之前!
消息被严格封锁,只有林锋、周保中和李铁柱等极少数核心人员知晓。
“看来,‘孤狼’确实早就潜伏在我们身边了。”林锋看着那几张模糊却致命的照片,声音冰冷。之前内部泄密的源头,终于找到了。
“队长,现在证据比较确凿了,是不是可以……”李铁柱做了个抹脖子的手势,眼中杀气腾腾。他最恨这种背后捅刀子的内奸。
林锋缓缓摇头:“光有这些照片,只能证明当时有内奸,还不能首接证明就是王疤瘌或者他手下的人。我们还需要更确凿的证据,或者……等他下一次行动。”
他看向周保中和李铁柱,眼神锐利:“撤离行动即将开始,这期间是我们最脆弱、也是最容易出乱子的时候。‘孤狼’如果真想搞破坏,这无疑是最好的机会。我们要外松内紧,给他布下一个局。”
“队长的意思是……引蛇出洞?”周保中若有所思。
“没错。”林锋点头,“故意泄露一些看似重要的‘撤离计划’信息,比如假的集结时间、假的撤离路线。同时,加强对真正核心区域和关键人员的监控。只要他有所行动,就一定会露出马脚!”
一个针对“孤狼”的陷阱,在紧张的备战氛围中,悄无声息地布置了下去。无形的较量,在钢铁洪流的内部,悄然展开。而外部,日军重整旗鼓后更猛烈的风暴,也正在酝酿之中。野狼峪这个巨大的漩涡,即将迎来最终的决定性时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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