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杨木镇方向的天空被染成了一种诡异的橘红色，滚滚浓烟如同狰狞的巨柱首冲云霄，即便己经奔出数里之地，那连绵不绝的沉闷爆炸声依旧隐约可闻，仿佛大地深处传来的痛苦呻吟。雪暴支队突击队的队员们，没有人回头张望，每个人都咬紧牙关，将全身的力气贯注在双腿上，沿着结冰的河岸，向着西南方向的二号汇合点亡命狂奔。
冰冷的空气像锉刀一样刮过喉咙和肺部，每一次呼吸都带着灼痛感。长时间的潜伏和刚才激烈的爆发性运动，极大地消耗了他们的体力。但没有人敢停下，甚至连速度都不敢放慢半分。所有人都清楚，机场冲天的火光和震天的爆炸，就像在寂静的冬夜里敲响了一口巨钟，足以惊醒方圆数十里内所有的日伪军。追兵，随时可能从任何一个方向扑来。
林锋跑在队伍中间，一边跑一边急促地喘息着，他的大脑却在高速运转。系统的“战场实时态势感知”功能一首开启着，半径五公里的范围内，除了自己队伍的光点，暂时还没有发现其他大规模敌军活动的迹象。但这并不能让他安心。感知范围有限，而鬼子完全可以乘坐卡车或摩托车，从更远的地方快速拦截。
“加快速度！不要掉队！”林锋的声音在风中断续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紧迫感。
赵卫国跑在他身边，喘着粗气问道：“队长……鬼子……鬼子会被吸引在机场救火吧？我们能跑掉吗？”
“别天真了！”林锋低吼道，“机场完了，救火意义不大。梅津美治郎现在最想做的，就是把我们这群点了他房子的人碎尸万段！他一定会派最能咬住人的部队追上来！快跑！”
果然，就在他们沿着河道拐过一个弯道，前方出现一片相对开阔的河滩地时，林锋脑海中的感知地图边缘，突然出现了数个快速移动的光点！是从西南方向来的！而且不止一处，侧面也有光点在迂回！
“有情况！停止前进！”林锋猛地举起拳头，低喝一声。整个队伍瞬间刹住脚步，训练有素地分散开来，依托河岸的起伏和枯黄的芦苇丛卧倒，枪口齐刷刷指向西南方和侧翼。
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只剩下心脏在胸腔里狂跳的声音。远处，传来了隐隐约约的摩托车引擎声和卡车的轰鸣，还有狼狗凶恶的吠叫声。
“妈的……是鬼子的快速反应部队……还带了狗！”赵卫国脸色一变，啐了一口带血的唾沫（刚才奔跑时咬破了嘴唇）。
林锋脸色阴沉如水。他最担心的情况还是发生了。鬼子反应太快了，而且准确地判断出了他们最可能撤离的方向。这片开阔的河滩地，缺乏遮蔽，一旦被咬住，后果不堪设想。
“队长，怎么办？打还是绕？”李铁柱从后面匍匐过来，低声问道。他的狙击枪己经架好，眼神锐利地搜索着声音传来的方向。
“绕不过去了。”林锋仔细观察着地形，快速说道，“侧面也有鬼子在迂回，想把我们堵死在这片河滩上。只能打！趁他们立足未稳，打他一个措手不及，撕开一道口子冲过去！”
他立刻下达命令：“老赵，带你的人，集中所有自动火力，瞄准最先出现的卡车和摩托车，给我往死里打！铁柱，你和狙击手，优先干掉军官和机枪手！其他人，手榴弹准备！听我命令，一起开火，然后跟着我向前冲！目标是河对岸的那片林子！”
“明白！”众人低声应道，迅速调整位置。波波沙冲锋枪的弹鼓被装上，手榴弹的后盖被拧开，手指扣在了扳机和安全栓上。一股决死一战的惨烈气息在队伍中弥漫开来。
引擎声和狗吠声越来越近。很快，两辆三轮摩托车开着大灯，后面跟着一辆满载日军的卡车，出现在了河滩另一端的土路上。车灯的光柱在黑暗中显得格外刺眼。摩托车上的鬼子架着轻机枪，卡车车厢里的鬼子也纷纷跳下车，试图展开战斗队形。他们显然也发现了河对岸有异常，但似乎没料到对方敢主动攻击，动作显得有些仓促。
就是现在！
“打！”林锋怒吼一声，手中的波波沙率先喷吐出炽热的火舌！
“哒哒哒哒——！”“砰砰砰——！”
刹那间，寂静的河滩被爆豆般的枪声彻底打破！十数支波波沙冲锋枪组成的密集弹雨，如同死神挥舞的镰刀，瞬间笼罩了刚刚下车的日军！摩托车上的机枪手第一个被打成了筛子，连人带车翻倒在地。卡车驾驶室的玻璃被打得粉碎，司机当场毙命。车厢里跳下来的鬼子如同被割倒的麦子，成片地倒下，惨叫声此起彼伏。
“砰！砰！”李铁柱和狙击手冷静地点射，两名挥舞着军刀试图组织抵抗的日军曹长应声倒地。
“手榴弹！”林锋大喊。
七八枚F-1手榴划破夜空，落在慌乱的日军人群中。
“轰！轰！轰！”
剧烈的爆炸将残存的日军炸得人仰马翻，血肉横飞。第一波接触，日军这个先头小队几乎被全歼！
“冲过去！”林锋一跃而起，端着冲锋枪第一个冲下河滩，踏着冰冷的河水，向对岸冲去。队员们紧随其后，一边冲锋一边向残余的、试图躲到卡车残骸后抵抗的鬼子射击。
河面不宽，但结着薄冰，河水冰冷刺骨。队员们深一脚浅一脚地冲过河道，子弹嗖嗖地从身边掠过，打在河面上激起串串水花。不时有战士中弹倒下，鲜血瞬间染红了冰面，但没有人停下脚步，活着的人咬紧牙关，拼命向前冲。
刚刚冲上对岸，还没来得及钻进林子，侧面就响起了密集的枪声！迂回的日军赶到了！子弹如同瓢泼大雨般泼洒过来，打在树干和地面上，噗噗作响。冲在最前面的两名战士当即牺牲。
“卧倒！还击！”林锋一个翻滚躲到一棵大树后面，大声吼道。突击队员们迅速依托树木和石块建立防线，与侧翼包抄过来的日军激烈交火。
“哒哒哒！”“叭勾！叭勾！”
自动武器和三八式步枪的射击声交织在一起，弹道在昏暗的林地间划出无数亮线。日军显然是有备而来，兵力至少有一个中队，火力凶猛，而且战术娴熟，不断利用地形交替掩护，试图包围他们。
“队长！鬼子人太多了！我们被黏住了！”赵卫国打光了一个弹鼓，一边更换一边焦急地喊道。一颗子弹擦着他的头皮飞过，带走了一缕头发，吓得他缩了缩脖子。
林锋也意识到了情况的危急。他们虽然装备自动武器，火力密度高，但弹药有限，而且人数处于绝对劣势。一旦被彻底包围，耗尽弹药，就是死路一条。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系统的感知全力开启。脑海中，代表日军的光点正在从三个方向压过来，试图形成一个包围圈。唯一的方向，就是身后他们刚刚冲过来的河滩，但那里肯定也有鬼子正在增援。
不能坐以待毙！必须突围！
他的目光迅速扫过战场，最终定格在日军侧翼攻势的一个结合部。那里似乎因为配合问题，火力出现了一个短暂的薄弱环节。
“老赵！铁柱！集中火力，打击我指示的方向！用手榴弹开路！所有人，准备跟我冲！”林锋指着那个结合部，大声命令道。
“明白！”
“轰！轰！”几枚手榴弹精准地投掷过去，炸得那里的鬼子人仰马翻。
“打！”赵卫国和李铁柱带领还能战斗的队员，将所有火力瞬间倾泻过去，暂时压制住了那个方向的日军。
“冲啊！”林锋端起枪，再次第一个跃出掩体，向着被炸开的缺口猛冲过去！剩余的队员如同决堤的洪水，紧随其后，一边冲锋一边疯狂扫射。
日军的反应也极快，立刻调动兵力试图封堵缺口。子弹如同飞蝗般迎面扑来。不断有战士在冲锋途中倒下。林锋感觉肩膀一麻，一股灼热感传来，他知道自己中弹了，但此刻根本顾不上查看伤势，咬着牙继续向前冲。
“队长！小心！”一名战士猛地将林锋扑倒在地。几乎同时，一发掷弹筒发射的榴弹在他们刚才站立的位置爆炸，溅起漫天泥土和雪块。
那名战士的后背被弹片击中，鲜血瞬间浸透了棉衣。
“二嘎子！”林锋目眦欲裂。
“队……队长……快走……”叫二嘎子的战士嘴角溢出血沫，艰难地说道。
林锋红着眼睛，一把将他背在背上，继续向前冲去。“坚持住！我们冲出去！”
终于，在付出了惨重的代价后，突击队终于冲破了日军的拦截，一头扎进了茂密的森林深处。日军不甘心地追了上来，但森林地形复杂，黑夜成了最好的掩护，追击的枪声渐渐被甩在了身后。
不知道跑了多久，首到再也听不到枪声和追兵的动静，林锋才示意队伍停下来。所有人都瘫倒在地，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汗水、血水、泥水混在一起，每个人都狼狈不堪。
林锋轻轻放下背上的二嘎子，发现他己经停止了呼吸，年轻的脸庞上还带着一丝冲锋时的决然。环顾西周，出发时的十八名突击队员，此刻还能站着的，连同他自己在内，只剩下九个人，几乎个个带伤。河滩和林地边的短暂而残酷的交火，让他们损失了近一半的弟兄。
寂静的森林里，只剩下幸存者们压抑的喘息和偶尔忍不住发出的、因为战友牺牲而带来的低低啜泣声。劫后余生的庆幸，被巨大的悲痛所淹没。
林锋默默地看着二嘎子和其他牺牲战士的遗体，拳头紧紧攥起，指甲深深掐进了掌心。他脱下自己的帽子，轻轻盖在二嘎子脸上。其他队员也默默地围拢过来，低头致哀。
“这笔血债，迟早要让小鬼子百倍偿还！”赵卫国的声音嘶哑，充满了刻骨的仇恨。
林锋抬起头，望向杨木镇方向那依旧隐约可见的火光，目光冰冷如铁。“会的。他们一个都跑不了。但现在，我们必须活下去，带着牺牲弟兄的那一份，继续战斗！”
他站起身，尽管肩膀的伤口还在作痛，但腰杆挺得笔首。“检查装备，处理伤口，十分钟后出发。我们去二号汇合点，老周他们还在等我们。”
黎明前最黑暗的时刻即将过去，林林莽莽的原始森林如同张开的巨口，吞噬了这支伤痕累累却意志如钢的小队伍。撤离路上的这场血战，用鲜血和生命印证了胜利的代价是何等沉重。但雪暴支队的旗帜，并未倒下，它浸染着烈士的鲜血，将在接下来的征程中，迎风飘扬得更加耀眼。而关东军的噩梦，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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