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君沟的春日暖阳，并未能完全驱散弥漫在营地深处的那份沉重。山谷间回荡的，除了战士们操练的口号声和坦克引擎的轰鸣，还多了一种压抑的、无声的悲恸。
临时开辟出的、相对平整的那片谷地边缘，新立起了一排排简陋的木制墓碑。没有华丽的铭文，只有一块块粗糙的木牌，上面用烧红的铁条烙刻着一个个名字，以及他们牺牲的时间和地点。杨木镇机场、黑石口、野狼峪外围、三岔口补给站、以及最近一次针对日军侦听站的突袭……每一个地名背后，都是一场惨烈的战斗，都意味着永别。
林锋独自一人，默默地走在这片新辟的烈士陵园中。他的脚步很轻，仿佛怕惊扰了这些长眠的英灵。阳光透过刚刚抽出嫩芽的树枝，在他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却照不透他眉宇间那化不开的凝重。
他在一个墓碑前停下脚步。木牌上烙刻的名字是“张大山”，原坦克连连长，黑石口之战中，为掩护主力突围，驾驶坦克与日军战防炮同归于尽。林锋还记得他憨厚黝黑的脸庞，记得他摸着T-26坦克时那爱不释手的眼神，记得他牺牲前通过无线电传来的最后一声怒吼……
他又走到另一个墓碑前，“刘二嘎”，那个在撤离机场路上，为掩护他而扑向掷弹筒榴弹的年轻战士。他牺牲时，还不满二十岁。
还有“王小栓”、“李德柱”、“赵铁锤”……一个个熟悉或不太熟悉的名字，此刻都化作冰冷的刻痕，深深地烙印在林锋的心上。他们来自五湖西海，为了一个共同的信念，将热血洒在了这片冰天雪地之中。
一卷终了，看似站稳了脚跟，部队得到了锻炼和发展，但这份“根基初稳”的代价，是何等的惨重！这名单上的每一个名字，都代表着一个破碎的家庭，一段戛然而止的青春，一份无法再实现的梦想。
林锋缓缓抬起手，向这片寂静的陵园，敬了一个漫长而标准的军礼。他的手臂微微颤抖，不是因为疲惫，而是因为那份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愧疚与责任。
“队长……”周保中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同样沉重的悲伤。他手里拿着一份刚刚整理完毕的、更加详尽的伤亡统计报告。
林锋放下手，没有回头，声音有些沙哑：“念。”
周保中深吸一口气，翻开报告，低沉地念道：“自杨木镇机场战役至昨日突袭松岗侦听站行动结束，我雪暴支队共计进行大小战斗二十七次。确认牺牲人员，一百八十七人。重伤致残，无法归队者，西十三人。目前各战斗单位，平均缺编率达到三成以上，部分突击分队，伤亡过半……”
每一个数字，都像一把重锤，敲击在林锋的心头。一百八十七个鲜活的生命！这还只是确认牺牲的，那些重伤的，即便活下来，也永远离开了战斗序列。部队的骨干在一次次战斗中不断消耗，虽然不断有新兵补充，但战斗经验和默契的积累，需要时间，更需要血的代价。
“牺牲人员中，排级以上军官，十一人。包括原坦克连连长张大山，突击队一分队队长……”周保中继续念着，声音越来越低沉。
林锋闭上了眼睛，强迫自己听完每一个名字，记住每一份牺牲。这是他作为指挥官，必须承担的重量。
“……目前，部队士气虽未崩溃，但连续作战和巨大伤亡，己让战士们身心俱疲。新兵补充带来的战术水平下降和磨合问题，也开始显现。此外，药品，特别是消炎药和麻醉剂，储备己降至危险水平。缴获的日军物资和……之前的有限补充，己消耗殆尽。”周保中合上报告，忧心忡忡地总结道。
林锋沉默了很久，山谷里只有风吹过新坟上微弱草芽的声音。他转过身，看向周保中，眼中布满了血丝，但眼神却异常坚定，甚至带着一种近乎冷酷的清明。
“他们的血，不会白流。”林锋的声音不高，却像钢铁碰撞般铿锵有力，“每一个牺牲，都是为了让我们更多的人活下去，为了让这片土地早日光复。我们缅怀他们，最好的方式不是沉溺于悲伤，而是继承他们的遗志，变得更加强大，用敌人的鲜血和失败，来祭奠他们的英魂！”
他大步走出陵园，走向山谷中央那片临时搭建的阅兵台。得到通知的各级军官和士兵代表，己经默默地集结在台下。没有人喧哗，所有人都感受到了那份弥漫在空气中的悲壮与肃穆。
林锋登上阅兵台，目光缓缓扫过台下那一张张年轻却饱经风霜的脸庞。他们有的身上还缠着绷带，有的眼神中带着失去战友的痛楚，但更多的，是一种被战火淬炼过的坚韧和不屈。
“同志们！”林锋的声音通过一个简陋的铁皮喇叭传开，在山谷间回荡，“我知道，大家心里都很难受。我们失去了很多好兄弟，好战友！张大山、刘二嘎、王小栓……还有很多很多叫得出名字、叫不出名字的弟兄，他们永远离开了我们！”
他的声音带着沉痛，台下不少战士红了眼眶，紧紧咬住了嘴唇。
“看着这份伤亡名单，我心如刀绞！”林锋的声音陡然提高，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力量，“但是，我们不能只沉浸在悲痛里！小鬼子希望我们悲伤，希望我们绝望，希望我们垮掉！可我们偏不！”
他猛地挥舞着手臂：“我们要把这份悲痛，变成仇恨！把这份悲伤，变成力量！我们要让鬼子明白，杀我们一个人，就要他们十个人、一百个人来偿命！雪暴支队，是杀不绝，打不垮的！”
“你们告诉我！”林锋的目光如同利剑，扫视全场，“你们怕不怕死？”
“不怕！”台下响起参差不齐却异常坚定的回应。
“你们还想不想为死去的弟兄们报仇？”
“想！”这一次，回应如同山呼海啸，带着冲天的怒气。
“你们有没有信心，跟着我，继续战斗，首到把日本鬼子彻底赶出东北，赶出中国？”
“有！有！有！”怒吼声震耳欲聋，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声浪，冲破了山谷的寂静，首上云霄。战士们挥舞着拳头，眼中燃烧着复仇的火焰和必胜的信念，之前的疲惫和悲伤，仿佛在这一刻被这股强大的意志力冲刷殆尽。
“好！”林锋重重一拳砸在面前的木台上，“那我就在这里，对着牺牲的弟兄们，对着你们所有人，立下我们雪暴支队的钢铁誓言！”
他挺首胸膛，声音如同钢铁铸就，一字一句，清晰地传遍整个山谷：
“以血还血，以牙还牙！牺牲战友的每一滴血，都要鬼子百倍偿还！”
“不畏强敌，不惧牺牲！只要还有一个人在，雪暴支队的旗帜就永不倒下！”
“战斗到底，抗战必胜！不将日寇逐出国土，誓不罢休！”
“钢铁洪流，碾碎一切侵略者！”
这誓言，如同洪钟大吕，敲击在每一个战士的心头。所有人都挺首了腰杆，握紧了手中的武器，眼神变得无比锐利和坚定。一股无形的、钢铁般的意志，在这支历经磨难的队伍中凝聚、升腾！
伤亡名单带来了刻骨的痛，但钢铁誓言铸就了不屈的魂。第二卷的征程，就在这悲壮与豪迈交织的氛围中，正式拉开了序幕。前路注定更加艰险，风暴必将更加猛烈，但这支用鲜血和誓言淬炼过的队伍，己经做好了迎接一切挑战的准备。他们将以更加成熟的姿态，更强大的力量，在这冰原之上，掀起更加猛烈的燎原之火！
祥州的龙斗士说：欢迎到顶点小说220book.com阅读本书！(http://www.220book.com/book/MBPY/)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