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黎明的晨曦，第一次穿透黑风山的晨雾时，一支拖着长长尾巴的、无比疲惫的队伍，终于出现在了山寨的入口处。
队伍的最前方，是冷锋、张大彪、黑熊，以及那些浑身浴血、几乎人人带伤的幸存老兵。他们的军装己经被鲜血和硝烟染成了黑红色，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深入骨髓的疲惫。
在他们身后，是那一百多个幸存下来的新兵。这些三天前还只是普通农夫的年轻人，此刻一个个都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他们的眼神里，交织着血战余生的麻木、失去同伴的悲痛，以及一丝丝亲手杀死敌人后，无法言喻的、狰狞的凶悍。
队伍的最后，则是那上千名被解救出来的、惊魂未定的李家洼村民。他们搀扶着老人，怀抱着孩子，背着简陋的行囊，脸上挂着泪痕，用一种既恐惧又感激的复杂眼神，打量着这座传说中的“土匪窝”。
“开寨门！”
负责留守的豹爷，早己在寨门口等候了一夜。当他看到这支庞大而又惨烈的队伍时，他那颗悬了一夜的心，终于落了地。
“总教官！你们……你们回来了！”豹爷快步迎了上去，他的目光扫过队伍，当他看到那少了近一半的熟悉面孔时，他脸上的喜悦，瞬间被一种沉重的悲戚所取代。
“先别说废话。”冷锋的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命令下去，所有后勤人员，立刻行动！”
“三当家！”
“在！”
“你带人，立刻把乡亲们，都安置到后山新挖的窑洞里去！记住，态度要好！不准吓着他们！另外，让伙房立刻熬粥！要热的，要管够！让所有人都喝上一口热乎的！”
“是！”
“张大彪！”
“到！”
“你，立刻去统计伤亡！把所有受伤的弟兄，都送到伤兵营去！轻伤的，自己处理伤口！重伤的，马上通知刘医生！”
“是！”
“黑熊！”
“到！”
“你，去安抚乡亲们的情绪。李家洼是你的老家，他们认你。告诉他们，到了黑风山，就跟到了自己家一样。只要有我们一口吃的，就绝不会让他们饿着！”
“总教官放心！”黑熊重重地点了点头，转身，大步流星地走向了那群还在惶恐不安的村民。
“乡亲们！我是黑熊啊！我回来了！”他那洪亮而熟悉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别怕！这里是咱们自己的队伍！从今天起，这里就是咱们的家！”
一道道命令，被有条不紊地下达下去。
整个黑风寨，再次像一台精密的机器，高速运转了起来。受伤的弟兄，被迅速地抬进了伤兵营。疲惫的村民，被引导着，走向了那一片刚刚开辟出来的、虽然简陋却能遮风挡雨的新家。伙房里，巨大的铁锅下，燃起了熊熊的灶火，浓郁的米粥香味，很快就在清晨的山谷里弥漫开来。
……
一个时辰后，聚义厅。
气氛，压抑得让人喘不过气。
所有还能站着的、排长以上的核心成员，都聚集在这里。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大战之后的疲惫和悲伤。
“说吧。”冷锋坐在主位上，他的声音，恢复了一丝清亮，但依旧冰冷。
张大彪拄着木棍，往前走了一步。他手里拿着一个刚刚统计出来的、沾着血迹的名册。
“报告总教官，”他的声音，无比沉重，“李家洼一战，我们……伤亡惨重。”
“主攻的突击队，三十名老兵，阵亡七人，重伤十一人。”
“负责佯攻的新兵连，一百五十人，阵亡……阵亡五十二人，重伤三十人。”
“负责袭扰的侦察小队，无一阵亡，三人轻伤。”
“总计，我方此役，共阵亡五十九人，重伤西十二人。剩下的弟兄，几乎人人带伤。”
这个血淋淋的数字，让整个聚义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所有人都知道，这一仗打得惨。但谁也没有想到，会惨烈到这种地步。
特别是新兵连，一百五十个活生生的年轻人，一夜之间，就没了一半。
“狗日的……”黑熊的拳头，捏得惨白，他一拳砸在自己的胸口，声音里，充满了自责和痛苦，“都怪俺……都怪俺没保护好他们……”
“这不怪你。”冷手打断了他，“第一次上战场，能有这样的战绩，他们，都是好样的。都是英雄。”
“战果呢？”冷锋继续问道。
“战果……也很‘丰硕’。”张大彪的语气里，带上了一丝苦涩的自嘲，“根据我们的初步统计，此役，我们共击毙日军一百二十余人，伪军近两百人。山田的那个加强中队，基本上被打残了。缴获步枪两百余支，轻重机枪八挺，子弹上万发。最重要的是……”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抗日之特战兵魂他顿了顿，抬起头。
“我们成功地，将李家洼的一千一百三十二口乡亲，全部安全地，转移到了山上。”
“用我们五十九个弟兄的命，换了一百多个鬼子，和一千多个乡亲的命。”冷锋平静地做出了总结，“这笔买卖，值。”
他的话，让在场所有人的心里，都好受了一些。
“但是，”冷锋的话锋，陡然一转，“这种‘值’的买卖，我们不能再做了。”
“我们总共，才有多少弟兄？再这么打两场，我们黑风山，就真的要被打光了。”
“总教官，那……那我们接下来怎么办？”豹爷忧心忡忡地问道，“山田那个老鬼子，肯定不会善罢甘休。他要是再去祸害别的村子，我们……是救，还是不救？”
这，是摆在所有人面前，最现实，也最残酷的问题。
冷锋没有立刻回答。他缓缓地站起身，走到了聚义厅的门口。
门外，阳光明媚。
他看到，后山的方向，己经升起了袅袅的炊烟。那些刚刚才经历了家破人亡的村民们，在义勇队员的帮助下，己经开始搭建新的灶台，整理新的家园。孩子们虽然还带着泪痕，但也己经三三两两地，在新奇的环境里，追逐打闹了起来。
一股前所未有的、充满了生机和希望的气息，正在这座原本只充满了杀伐之气的山寨里，悄然蔓延。
“豹爷，我问你。”冷锋转过身，看着众人，“我们现在，最缺的是什么？”
“那还用问？当然是人！”豹爷想也不想就回答道，“能打仗的兵！”
“没错。”冷锋点了点头，“那我们现在，最多的，又是什么？”
他指了指门外。
众人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看去，都愣住了。
“是……是人。”张大彪若有所思地说道。
“对，也是人。”冷锋的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是一千多个，对鬼子和汉奸，充满了刻骨仇恨的，活生生的人！”
“山田想用‘坚壁清野’，把我们变成无源之水，无本之木。那我们就干脆，把这黑风山，变成一片汪洋大海！”
“把这一千多个乡亲，都变成我们的水，我们的木！”
“总教官，你的意思是……”豹爷的眼睛，猛地亮了！
“我的意思，很简单。”冷锋的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他的声音，变得无比清晰，也无比坚定。
“从今天起，我们黑风山，要进行一次彻彻底底的，全民整编！”
“第一！从这一千多名乡亲里，给我挑选出所有年满十六岁、身无残疾的青壮年男子！把我们缴获的武器，都发给他们！由张大彪和黑熊负责，立刻，对他们进行军事训练！我要在半个月之内，看到一支全新的、人数超过五百人的‘新兵营’！”
“第二！成立‘后勤部’！由三当家负责！把所有会做饭、会缝补、会打铁、会木工的乡亲，都给我组织起来！我们要建立自己的兵工厂，自己的被服厂，自己的野战医院！”
“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冷锋看向豹爷，“成立‘政工部’！由你，豹爷，亲自担任部长！你的任务，不是去管打仗，而是去管思想！去告诉那些刚刚拿起枪的年轻人，我们为什么要打仗！我们为谁而战！去告诉那些在后方支援我们的父老乡亲，我们这支队伍，和以前的那些官兵、那些土匪，到底有什么不一样！”
“我要让每一个黑风山的人，都知道——”
“我们，不是为了某个人，某个官，才拿起枪的！”
“我们，是为了我们自己的爹娘，我们自己的妻儿，我们自己的家园，才跟小鬼子拼命的！”
“这，就是人民的力量！”
冷锋的这番话，如同洪钟大吕，振聋发聩！
彻底震住了在场的所有人！
他们第一次听到，有人用这样一种方式，来诠释他们正在做的事情。
原来，他们所做的一切，不仅仅是打家劫舍，不仅仅是报仇雪恨。
他们，是在用自己的生命，去捍卫一种，叫做“家国”的东西。
“好！”
豹爷，这个只会用刀说话的粗犷汉子，此刻，激动得热泪盈眶！
他“扑通”一声，单膝跪地，对着冷锋，行了一个他从未行过的大礼！
“总教官！我豹子……服了！从今天起，我这条命，就是你的了！你让我干什么，我就干什么！绝无二话！”
“我们，也誓死追随总教官！”
张大彪、黑熊，以及所有在场的弟兄，全部单膝跪地，齐声怒吼！
那声音，汇聚成了一股无坚不摧的钢铁洪流，冲出了聚义厅，回荡在整个黑风山的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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