调查组的结论很快就下来了。
“你这边，情况基本清楚了。”
柳市长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周省长，我……组织上怎么决定，我都接受！”
“嗯，态度是好的。”
电话里周省长语气平稳，“关于你嘛，结论是，对此事确实不知情。”
柳市长长长地、长长地舒了一口气，连忙表态：“谢谢省长明察！谢谢组织信任！”
“不过，”
周省长话锋一转，“你作为主管领导，盲目签字，把关不严，对下属区县监管不力，造成恶劣影响，这个责任是跑不掉的。”
柳市长刚放下的心又提了起来：“是是是，省长，我以后一定加强对下属单位的监管，绝不再犯这种错误！”
“经研究决定，给你一个全省通报批评，再写份深刻检查、做个深刻检讨。不过分吧？”
全省通报批评？写检查？
柳市长心里一沉，但比起最坏的结果，这己经算是不幸中的万幸了。
“不过分！一点都不过分！我接受！我一定深刻反省，加强管理！”
柳市长平安着陆后，忍不住试探着问：“首长，那……清源县那边，马卫国他们……是怎么处理的？”
“哦，他们啊。”
周省长的语气有些古怪，“马卫国，给个通报批评。”
柳市长下意识附和：“是是是，应该的！他捅了这么大篓子…啊？就……就一个通报批评？”
“档案上，再记一次大功。”
“什……什么？！记大功？！”
柳市长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不是，省长，您等等？通报批评和记大功？这……这处分是不是……有点矛盾？还是我听错了？”
“没听错。”
周省长解释道，“马卫国跟调查组交代，说自己早就想为国庆献礼，给县里、给国家弄点高精尖设备提升工业水平。
只不过，苏联那边出了岔子（发错了货），才闹出坦克这乌龙。
他说知道政策上有限制，承认方式方法有问题，但为了国家民族，只能硬着头皮打擦边球，强调初衷是为国为民。
他还说，‘县长可以不当，但国不能不报！’，他问心无愧！
调查组的结论是：马卫国同志为清源百姓、为国家，争来了实实在在的东西！事后也勇于承担责任，积极促成献礼，态度端正。
这份担当和爱国心，上面是认可的！值得肯定的！所以，功是功，过是过。”
卧槽！还能这么玩？！这他妈是交代问题还是发表获奖感言啊！
马卫国那个王八蛋居然还记大功？！
担当？！为国为民？！马卫国你他妈什么时候觉悟这么高了？！
这锅甩得……都甩出爱国主义新高度了？！
柳市长听得目瞪口呆，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来：“不、不是……省长，这……这明显是狡辩啊！那....那苏文呢？”
“苏文啊，”
周省长继续说道，“他说自己是美籍华人，有拳拳爱国之心，报国之志，就是对国内政策流程不熟悉。
调查组认为，毕竟是国际友人，爱国热情还是值得鼓励的，对他批评教育，要求加强学习。”
柳市长：“……”
老子屁都不知道，挨个通报批评！
那俩瘪犊子搞风搞雨的，一个记大功，一个批评教育？！
合着就老子一个人是纯纯的冤种！挨最毒的打，背最黑的锅！
这他妈还有王法吗？！还有法律嘛？！天理何在？！
“还在听吗？”周省长的声音把他拉回现实。
“在……在听，省长，我明白了。”柳市长从牙缝里挤出这句话。
“嗯，明白就好。就这样吧。”周省长挂了电话。
“啪嗒。”
挂了电话，柳市长僵在原地，脸从白到红，又从红到青，最后彻底黑成了锅底。
砰！
柳市长一拳砸在桌子上，“我他妈……我柳某人一生清白，最后栽在五辆坦克上？！还是他妈别人送的！
合着就我一个人挨揍，你俩他妈领奖状去了？！
还‘县长可以不当，但国不能不报’？我呸！我看是‘黑锅可以不背，但功不能不抢’！
还记大功？！我记你姥姥！！马卫国这个王八蛋……他肯定早就知道能捞功劳！故意通知我晚了！让我把功劳推出去了！
对！一定是这样！无耻！败类！你个浓眉大眼的，老子跟你没完！！”
柳市长气得在办公室里表演毫无章法的王八拳。
后悔啊！
当初怎么就没信马卫国的话，怎么就没多问一句！
本来这“献礼”的大功，也有自己一份啊！结果自己拼命撇清，好处全让下边那两个混蛋给捞了！
越想越气，血压噌噌往头顶窜。
不行，这口气绝对不能就这么咽下去！马卫国己经彻底歪了，如果再放任不管，天知道还有什么飞来横祸！
想到这里，柳市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深吸几口气，坐回椅子上，按下了内部通话键：“请组织部干部科的孙科长过来一下。”
于此同时，马县长正悠哉地品着茶，脸上哪有一丝挨了处分的沮丧？
李主任推门进来，脸上写满了佩服。
“县长，您是真稳啊！”
李主任竖起大拇指，“调查组面前，面不改色心不跳，一番话说的大义凛然！不但轻松过关了，还捞了个大功。您当时就一点不害怕？我这心到现在还怦怦跳呢！”
马县长慢悠悠地放下茶杯，一脸正气凛然：“老李啊，这你就不懂了。我们这是在为改革开放闯路子，为国防事业做贡献！过程中有点小波折，那是在所难免的嘛！
只要咱们心里装着国家，装着人民，做的事无愧于心，无愧于清源的百姓，有什么可怕的？身正不怕影子斜嘛！”
老李听得嘴角首抽抽，忍不住调侃：“县长，…您这境界…跟苏文比也不遑多让了！您这话说的，我都快被感动哭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您刚受了多大委屈呢。”
马县长老脸一红，有点挂不住，挥挥手：“去去去，什么不遑多让！别瞎说！我这是……呃，实事求是！不过话说回来，”
压低声音，带着点窃喜，“我也是跟苏文那小子学的…苏文那小子，虽然坑，但总算没坑到底！通报批评换一个大功……这波不亏，血赚！”
说完，重新端起架子，正色道：“好了，不说这个了。国庆献礼准备得怎么样了？这可是咱们把生米煮成熟饭，不，是把功劳坐实了的关键一步！绝不能出岔子！”
“您放心！”
老李拍着胸脯，“全县都动员起来了！保证让领导和记者们看到咱们清源最好的一面！”
“好！”
马县长意气风发地一挥手，“让大家都动起来！这次，咱们清源县，要彻底露个大脸！让所有人都看看，我们清源，在县委县领导的指导下取得的辉煌成就！”
赵主任有些犹豫的提醒道：“县长，那个苏文不会再出什么幺蛾子吧，每次一到关键时刻，总来一下刺激的。”
马县长拿水杯的手顿了一下：“应该....应该不会吧，不过你提醒的对，回头我警告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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