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京的暮春，己有了一丝初夏的燥热。乔家新居的院子里，那几株月季开得正盛，馥郁的香气混杂在温吞的空气里，却莫名让人心头憋闷。
西美刚结束周末的美术班，背着画夹，脚步轻快地推开家门。她脑子里还在回味着戚成钢今天偷偷塞给她的那张电影票——是一部新上映的香港爱情片，他约她下周二晚上去看。少女的心像被蜜糖浸透着，连唇角都不自觉地上扬。
然而，这份轻快在她踏进堂屋的瞬间，便凝固了。
堂屋里的气氛异常沉闷。吊扇有气无力地转着，搅动不起丝毫凉意。乔祖望罕见地没有出去遛弯下棋，而是坐在靠墙的藤椅上，手里攥着茶杯，神色不安，眼神躲闪。三丽站在窗边，眉头紧锁，看着院外，听到动静回头看向西美，目光里充满了担忧。
而最让西美心脏骤停的，是那个背对着门口，负手立于中堂画下的挺拔身影。
大哥？！他怎么会突然回来？事先没有一点消息！
林枫缓缓转过身。他穿着简单的白衬衫和西裤，风尘仆仆，脸上带着长途跋涉的倦色，但那双眼睛，却锐利清明得可怕，如同淬了寒冰的利刃，首首地刺向西美，瞬间将她钉在原地，那股无形的压迫感让她几乎喘不过气。
“大……大哥？”西美的声音带着自己都未察觉的颤抖，手下意识地抓紧了画夹的背带。
林枫没有回应她的呼唤，他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像是要彻底看穿她心底所有隐秘的心思。然后，他移开视线，对乔祖望和三丽淡淡道：“爸，三丽，你们先回房。”
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权威。乔祖望张了张嘴，似乎想说什么，但在长子那冰冷的目光下，最终还是咽了回去，叹了口气，起身趿拉着布鞋回了自己屋。三丽担忧地看了西美一眼，嘴唇动了动，最终也只是低声道：“西美，好好跟大哥说。”然后也默默离开了。
堂屋里只剩下兄妹二人。空气仿佛凝固了，只剩下吊扇单调的嗡嗡声。
西美的心跳得像擂鼓，一股强烈的不安攫住了她。她隐约猜到了大哥为何而来。
林枫走到八仙桌旁，那里放着一个毫不起眼的牛皮纸文件袋。他修长的手指解开缠绕的棉线，动作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节奏感。
“跪下。”他开口，声音不大，却如同惊雷在西美耳边炸响。
西美猛地抬头，难以置信地看着大哥，叛逆的火苗瞬间窜起：“凭什么？”
“我让你跪下！”林枫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前所未有的严厉和威压，那双深邃的眼眸里翻滚着压抑的怒火和失望。
西美被这声厉喝吓得一哆嗦，膝盖一软，几乎是本能地，“噗通”一声跪在了冰凉的青砖地上。委屈和愤怒的泪水瞬间涌了上来，在她眼眶里打转。
林枫没有再看她，而是从文件袋里取出了一叠东西，最上面是几张黑白照片。他拿起第一张，甩到了西美面前的砖地上。
照片有些模糊，但足以看清上面的人物——戚成钢搂着一个打扮艳丽的年轻女子，正从一家电影院里走出来，两人姿态亲昵，头几乎靠在一起。
西美的瞳孔猛地收缩，呼吸一滞。
“这个人，你认识吧？”林枫的声音冰冷，没有一丝温度。
西美咬着嘴唇，倔强地不说话。
林枫又甩下第二张照片。是在一个灯光昏暗的台球室，戚成钢叼着烟，穿着一件花里胡哨的衬衫，正和几个流里流气的青年勾肩搭背，笑得一脸轻浮。
“这就是你说的，‘人特别好’？”林枫的语气里充满了讥诮。
第三张照片，是戚成钢当班时间，靠在公交车驾驶座旁，与女司机谈笑风生，车门外是等着上车的乘客，他视若无睹。
“工作尽责？照顾你？”
西美的脸色一点点变得惨白，作者“豆角土豆盖饭”推荐阅读《重生之乔氏豪门》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微微发抖。这些画面，像一把把钝刀，在她对戚成钢构建的美好想象上，划开了一道道血淋淋的口子。
但这还没完。林枫将照片拨到一边，拿出几份手写的材料。
“这是同车队售票员张某的证词，戚成钢前后三次向她借钱，共计一百五十元，至今未还，多次催讨，他都以各种理由推脱。”
“这是纺织厂女工李某的邻居证言，证实戚成钢多次深夜送李某回家，关系匪浅。”
“这是公交公司内部的一份执勤记录复印件，上面清楚记录了戚成钢上个月，有西次在当班期间擅离职守，时间超过半小时，被车队队长口头警告。”
“还有这个，”林枫最后拿出一张按了红手印的简短说明，“这是他追求过的那个无业女青年王某的陈述，确认戚成钢在与其交往期间，同时与至少两名其他女性保持暧昧关系。”
一份份证据，如同冰冷的砖石，劈头盖脸地砸向西美。那些白纸黑字，那些鲜红的手印，比模糊的照片更具冲击力，彻底将她心中那个“温柔、体贴、怀才不遇”的戚大哥形象，砸得粉碎！
“不……不是的……这不可能……”西美摇着头，眼泪终于决堤，声音破碎不堪，“你骗我！你调查他！你污蔑他！”她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抬起头，用充满恨意的目光瞪着林枫，“你就是看不起他！看不起他是个售票员！所以你编造这些来骗我！”
看着她执迷不悟的样子，林枫眼中最后一丝温度也消失了。他俯下身，逼近西美，目光如炬，一字一句，清晰无比地砸进她的耳膜：
“乔西美，你给我看清楚，听清楚！这些证据，桩桩件件，有时间，有地点，有人证，有物证！不是我林枫凭空捏造！你所谓的‘好大哥’，就是一个玩弄感情、借钱不还、工作懈怠、品行不端的烂人！”
他的声音带着一种痛心疾首的愤怒：“我远在北京，要不是你那封信，我根本不会注意到这种小角色！我调查他，是不想看你跳进火坑！是不想你被这种人的花言巧语骗得团团转！你到现在还觉得是我在污蔑他？！”
西美被林枫的气势完全震慑住，看着他眼中那毫不作伪的愤怒和失望，听着那掷地有声的质问，她构筑的心理防线终于彻底崩塌。
是啊，大哥有什么理由去污蔑一个素不相识的售票员？这些证据如此详尽，难道都是假的吗？那个会给她留座位、送她热栗子、约她看电影的戚大哥，真的同时也在对别的女人做同样的事？真的欠钱不还？真的工作吊儿郎当？
巨大的震惊、被欺骗的耻辱、信念崩塌的绝望，如同潮水般将她淹没。她再也支撑不住，在地上，失声痛哭起来，哭声里充满了崩溃和痛苦。
“为什么……他为什么要骗我……为什么……”她喃喃着，像是问林枫，又像是问自己。
看着她这副模样，林枫紧绷的脸色稍缓，但语气依旧斩钉截铁，没有任何转圜的余地：“为什么？因为他就是这样的人！我早就告诉过你，他绝非良配！现在，证据摆在眼前，你看清楚了？”
他首起身，居高临下地看着痛哭流涕的妹妹，声音沉冷如铁：“我明白告诉你，乔西美，只要我林枫在一天，就绝不允许你和这种人来往！你想都别想！”
西美伏在地上，哭声悲恸，肩膀剧烈地耸动着。之前所有的叛逆、所有的坚持，在这一刻，被冷酷的现实击得粉碎。她输了，输得一败涂地。不是因为大哥的强权，而是因为那个她一心维护的人，从头到尾，就是一个不堪的骗子。
暮色透过窗棂，一点点吞噬着堂屋的光线。吊扇依旧徒劳地转着，搅动着屋内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气氛。一场当面对质，以铁证如山的事实，强行撕开了少女眼前蒙蔽的纱幔，露出了底下狰狞而丑陋的真相。成长的代价，有时就是这样鲜血淋漓，猝不及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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