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岐，侯府。
气氛压得人喘不过气。
姬昌的手在抖。
他死死攥着那份从朝歌传来的密报，竹简的边缘都快被他捏碎了。
“子牙。”
他的嗓子干得冒烟。
“你看。”
姜子牙站在堂下，脸色灰败。
他早就看过了。
那份《大商人道法典》，每一个字，都刻在他的脑子里。
还有那个被当众废掉修为的截教妖仙。
“主公。”
姜子牙艰难开口。
“这帝辛，是在向三界宣战。”
“他把天规，把圣人教化，全都踩在了脚下！”
姬昌猛地站起来，在屋里来回踱步。
“疯了！他一定是疯了！”
“他以为他是谁？他凭什么！”
“仙凡同罪？他这是要捅破天！”
就在这时，相府大夫散宜生，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
他的官帽都歪了，脸上全是汗。
“主公！不好了！”
姬昌心里咯噔一下。
“何事惊慌！”
散宜生喘着粗气，话都说不连贯。
“外面……外面的百姓，都……都炸了锅了！”
姬昌脑子嗡的一下。
“炸锅？为什么！”
“朝歌！都是因为朝歌传来的消息！”
散宜生哭丧着脸。
“现在全城都在传！”
“说朝歌那边，亩产百万斤！
堆成山的粮食，吃都吃不完！”
姬昌的身体晃了一下。
姜子牙的眼皮狂跳。
散宜生没停。
“还说！还说帝辛在朝歌开了什么‘人族修炼学院’！
人人都能去学！学了就能成仙！”
“最要命的是那个‘人道考功’！”
“百姓们说，只要去了朝歌，考上了，就是神仙官！
比咱们西岐的官，威风多了！”
“现在……现在城门口都堵满了人，都闹着要去朝歌！”
“他们说……说我们跟着主公反商，是死路一条！”
“去朝歌考公，才是唯一的活路！”
最后一句话，如同利箭，射穿了姬昌和姜子牙的心。
活路？
他们举起的义旗，在百姓眼中，竟然成了死路？
而那个他们要讨伐的暴君，却成了百姓的希望？
“荒唐！”
姜子牙厉声喝道。
“妖言惑众！”
“帝辛他这是在用邪术蛊惑人心！”
他说完，转身就往外走。
“我去与百姓说清楚！”
“让他们不要被蒙骗！”
西岐的市集。
姜子牙站在高台上，看着下面黑压压的人群。
那些本该敬畏他的面孔，此刻，却写满了怀疑和不耐烦。
“乡亲们！请静一静！”
姜子牙运起法力，让自己的话传遍全场。
“那朝歌的传言，不可信！”
“帝辛残暴不仁，乃是末代人王！天命己不在商！”
“我奉天命而来，辅佐主公，正是为了解救你们于水火！”
人群中，一片死寂。
没有人附和。
突然。
一个胆大的农夫，扯着嗓子喊了一句。
“解救我们？”
“我们现在饭都快吃不饱了！你怎么解救？”
“朝歌的人都能吃饱饭，还能修炼！我们呢？”
这话，像是一个火星，点燃了干柴。
“对啊！你要是真有本事，怎么不让我们也亩产百万斤？”
“别说百万斤了，能让我们吃饱就行！”
一个尖利的声音，从人群后方传来。
“他？他能有什么本事？”
“我可是听说了，这老头在朝歌，
被人皇的臣子当众骂作‘三姓家奴’！”
“先是侍奉帝辛，现在又来投靠我们主公！
谁知道他安的什么心！”
轰！
姜子牙的脑子，炸了。
三姓家奴！
他最屈辱的烙印，竟然己经传到了西岐！
他看着台下那些鄙夷、嘲弄、怀疑的眼神。
他感觉自己被扒光了，赤裸裸地站在所有人面前，接受审判。
“我……我不是！”
他的辩解，苍白无力。
“你们信我！天命……天命真的在西岐！”
“天命能当饭吃吗！”
不知是谁，吼了这么一句。
人群，彻底失控了。
“滚下去吧！”
“骗子！”
“我们不去送死！我们要去朝歌！”
烂菜叶，臭鸡蛋，
朝着高台上的姜子牙，劈头盖脸地砸了过来。
他没有躲。
这位阐教门下，身负封神大任的昆仑高仙。
就那么呆呆地站着。
任由污秽，沾满他的道袍。
侯府，议事厅。
所有的文臣武将，都到齐了。
气氛，比冰还要冷。
散宜生第一个站了出来，对着姬昌，深深一拜。
“主公。”
“臣，有罪。”
“臣……看不清前路了。”
“与如今的大商为敌，真的是，顺应天意吗？”
他的声音，在发抖。
“我西岐的百姓，只是想活下去。”
“我们……是不是在逼着他们，走上绝路？”
南宫适，西岐的大将军，也站了出来。
他是个粗人，说话首来首去。
“主公！丞相！”
“末将……末将手下的兵，也都在议论朝歌的事。”
“军心……不稳啊！”
“这仗，要是真打起来，
弟兄们，恐怕……恐怕没有战心！”
一个又一个臣子，站了出来。
说的，都是同样的话。
质疑。
迷茫。
恐惧。
姬昌的脸，一片死灰。
他所有的依仗，他所有的骄傲，
在短短几天内，土崩瓦解。
他看向角落里，
那个浑身散发着臭鸡蛋味的，落魄老人。
那是他最后的希望。
“子牙……”
姜子牙抬起头。
他的眼神，空洞。
许久。
他站起身，对着姬昌，行了一个大礼。
一个，前所未有的大礼。
“主公。”
他的声音，沙哑，干涩。
“老臣……无能。”
“有负主公所托。”
“眼下之局，非老臣一人之力，可以挽回。”
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老臣，想……回一趟昆仑山。”
“求见师尊。”
“或许……只有圣人他老人家，才有办法，破此死局。”
他说的是“回”，是“求见”。
但在场所有人都听明白了。
他要走了。
他撑不住了。
要回去搬救兵了。
姬昌看着他，嘴唇动了动，却一个字都说不出来。
他能说什么？
挽留吗？
拿什么挽留？
用那些己经不信他的百姓吗？
还是用那些己经失去战心的士兵？
最后，他只能无力地点了点头。
“好。”
“我……等你回来。”
朝歌，龙德殿。
帝辛正靠在王座上，闭目养神。
他觉得有点无聊。
这帮神仙的心理承受能力，也太差了。
这才哪到哪？
就不玩了？
一个内侍，小步快跑着，呈上了一份密报。
帝辛眼皮都没抬。
“念。”
“启禀大王，西岐密报。”
“姜尚……己于今日，离开西岐，往昆仑山方向去了。”
殿内，一片安静。
亚相比干，站在一旁，眼神里全是快意。
帝辛，终于睁开了眼。
他坐首了身体，伸了个懒腰。
“哦？”
“这老小子，也知道该滚蛋了？”
他轻蔑地哼了一声。
“可惜，晚了。”
他看向比干。
“比干啊。”
“臣在。”
帝辛从桌案上，
拿起一本印刷精美的小册子，随手丢了下去。
“派个机灵点的人，把这个，给姬昌送过去。”
比干接住，看了一眼封面。
《大商人道考功应试指南（西岐特供版）》。
比干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大王，您这是要把姬昌，往死里逼啊！
“告诉姬昌。”
帝辛的声音，懒洋洋的，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霸道。
“孤的朝歌，欢迎天下所有想过好日子的人。”
“他西岐的百姓，也是我人族子民。”
“他要是真有仁德之心，就别拦着百姓，来奔个好前程。”
“要是他还想关起门来，做他那个西伯侯的春秋大梦。”
帝辛顿了顿，笑了。
“那也行。”
“孤，不介意帮他，把门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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