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周第3天：韭菜鸡蛋饺子香，一口回到旧时光
傍晚的风带着点江南小城特有的，吹得便利店门口的“暖心袜子”招牌晃悠悠的。陈守义蹲在台阶上，正帮林姐把白天卖剩的袜子归类，中山装缺了颗扣子的衣襟被风掀起，露出里面缝着的老伴照片边角——早上出门前他特意摸了摸，照片还好好的。
“陈叔，您歇会儿！”林姐端来杯凉白开，把毛巾往他手里一塞，“今天可多亏您了，不光帮我看店，还教小宝背课文，您这‘老教师’当得比学校老师还上心！”
陈守义接过水杯，猛灌了一口，抹了把额头上的汗：“啥教师啊，就是瞎琢磨。小宝那孩子聪明，就是缺人管，你白天看店晚上卖袜子，太累了。”他这话没掺假，下午帮小宝辅导语文，发现孩子把“星星”写成“星生”，一问才知道，林姐晚上忙到十二点，根本没精力检查作业。
正说着，小宝背着书包蹦蹦跳跳地回来了，手里举着张皱巴巴的作文纸，老远就喊：“妈！陈爷爷！我作文被老师当范文读了！老师还夸我写得有感情！”
林姐赶紧接过来，凑着夕阳看，眼眶一下子就红了——纸上还是那句“妈妈的眼睛像星星，夜里也在发光”，只是小宝用彩笔在旁边画了个小小的星星，旁边歪歪扭扭写着“妈妈的星星”。
“你看你，又哭！”陈守义拍了拍她的肩膀，故意板起脸，“孩子考好了该笑，哭啥？走，叔请你们娘俩吃冰棍！”
小宝一听“冰棍”，立马拽着林姐的手：“妈！我要绿豆的！”林姐破涕为笑，点了点他的额头：“就知道吃！陈叔，别破费了，我这儿有刚进的牛奶，给您热一杯。”
陈守义没推辞，看着林姐在柜台后热牛奶，小宝趴在旁边写作业，突然觉得这场景有点眼熟——以前老伴在世时，他下班回家，也是这样：老伴在厨房做饭，萌萌趴在桌上写作业，屋里飘着饭菜香，电视里放着新闻，暖乎乎的。
“陈叔，您发啥愣呢？”林姐把热牛奶递过来，“是不是累了？要不您先回家，我这儿收拾收拾就行。”
“不累不累！”陈守义回过神，赶紧接过牛奶，“我帮你把货架擦擦，晚上招虫子。”他拿起抹布，仔细擦着货架上的灰尘，连牛奶盒后面的角落都没放过——当年在厂里搞机修，最讲究“干干净净干活”，这习惯到现在都改不了。
擦到最下层货架时，他摸到个硬邦邦的东西，掏出来一看，是个旧铁皮盒，上面印着“牡丹”图案——跟他家里那个装老伴首饰的盒子一模一样。“这盒子……”
林姐凑过来看了一眼，笑了：“这是我妈留给我的，当年她卖冰棍用的，现在装小宝的橡皮尺子。您也有？”
陈守义点点头，心里有点酸：“我老伴以前也有个一模一样的，装她的发卡。”他想起老伴当年总把发卡别在盒子里，每次出门前都对着镜子挑半天，嘴里还念叨：“今天戴这个蝴蝶的，萌萌说好看。”
“陈叔，您老伴……”林姐小心翼翼地问。
“走了五年了。”陈守义声音有点低，“走的时候萌萌刚出国，她没见着外孙子。”他摸了摸内兜的照片，忽然觉得，要是老伴还在，肯定会喜欢林姐娘俩，说不定还会教林姐包饺子——老伴最拿手的就是韭菜鸡蛋饺子。
正唠着，林姐突然想起啥，转身从柜台底下拖出个保温桶，塞到陈守义手里：“陈叔，差点忘了！这是我下午包的韭菜鸡蛋饺子，我妈说这馅儿暖心，您拿回去吃。您一个人过，别总吃冷饭。”
保温桶还热乎着，陈守义接过来，手有点抖——这味道，隔着桶都能闻见，跟老伴当年包的一模一样。“这……这多不好意思……”
“有啥不好意思的！”林姐把他往门口推，“您帮了我这么多，我包点饺子算啥？以后您饿了就来店里，我给您下碗面，煮个荷包蛋，跟家里一样。小宝，快跟陈爷爷说再见！”
“陈爷爷再见！明天您还来教我背课文吗？”小宝拽着他的衣角，眼睛亮晶晶的。
“来！肯定来！”陈守义摸了摸小宝的头，“明天爷爷教你背《静夜思》，还教你画星星。”
出了便利店，夕阳己经沉下去了，街灯一盏盏亮起来，暖黄的光洒在石板路上。陈守义拎着保温桶，慢慢往家走，中山装的衣襟被风掀起，他却一点都不觉得冷——保温桶的温度透过手心传过来，暖到了心里。
路过社区活动室，张婶正带着大妈们跳广场舞，看见他就喊：“老陈！你这拎的啥？这么香！”
陈守义举起保温桶，笑了：“林姐给的韭菜鸡蛋饺子，老伴当年最拿手的。”
“哟！这馅儿好！”张婶停下来，凑过来看，“你这‘老教师’当得值啊！帮人改作文，怼混混，还赚了饺子吃！明天我也让我家小子写篇作文，你帮我改改！”
周围的大妈们都笑了，刘姨也凑过来说：“老陈，你要是吃不完，分我两个尝尝！我好久没吃韭菜鸡蛋饺子了，我家那口子不爱吃这馅儿。”
“行！明天我给你们带！”陈守义心里乐开了花，以前他路过活动室，都是躲着走，现在却想停下来跟大伙唠唠——原来有人说话，有人惦记，是这么舒服的事儿。
回到家，陈守义先把老伴的遗像擦了擦，摆上一双筷子，一个碗：“老婆子，今天林姐给我包了韭菜鸡蛋饺子，跟你包的一个味儿，你也尝尝。”他打开保温桶，热气冒出来，香味满屋子都是。
煮饺子的时候，他翻出闺女高中时的红裙子，搭在椅背上——裙子上的眼泪印还在，只是颜色淡了点。“萌萌，今天爸帮了个单亲妈妈，她儿子跟你当年一样，喜欢背课文。她还包了饺子，跟你妈包的一样香。你在国外，吃没吃过饺子？要是想吃，爸给你寄点馅儿……”
饺子煮好了，咬一口，鲜得发咸——眼泪掉进碗里了。陈守义边吃边唠，跟老伴说林姐娘俩的事儿，说小宝写的作文，说张婶跳广场舞的新曲子，说得口干了，就喝口饺子汤。
这碗饺子，他吃了半个多小时，比任何一顿饭都香。吃完了，他把保温桶洗干净，明天要给张婶她们带饺子；又把中山装的扣子找出来，明天得缝上——这衣服还得穿，“老教师”的身份还得继续当，林姐娘俩还等着他呢。
睡前，他摸了摸内兜的照片，又摸了摸桌上的保温桶，突然觉得，这“108身份计划”没白搞——装成“老教师”，帮了林姐娘俩，赚了饺子，还多了两个人惦记，多了一屋子的热闹。
要是老伴知道了，肯定会笑他：“你这老头，装啥装？人家认的是你陈守义，不是啥老教师。”
陈守义对着遗像笑了笑：“老婆子，你说对了。不过这身份，我还得装下去——装着装着，说不定就能等到萌萌回家了。”
窗外的月光洒进来，照在红裙子上，照在保温桶上，也照在陈守义的脸上——这是他退休后，睡得最踏实的一个晚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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