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啪嗒。”
一声轻响。
在死寂的金銮殿内，清晰得如同惊雷。
那滴漆黑如墨的血珠，坠入了那半碗清澈见底的水中。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被无限地放慢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如同被磁石吸引的铁屑，死死地，钉在了那只由夜染霜亲手举起的、小小的白瓷碗上。
他们的呼吸，都停滞了。
他们的心跳，都漏掉了一拍。
他们看到了什么？
黑血！
从九五之尊的龙体之内，流出来的，竟然是黑色的血！
禁军统领赵无极，那张凶狠的脸，瞬间僵住。
他高高举起的佩刀，忘了放下。
他下令放箭的命令，卡在了喉咙里。
都察院左都御史张承安，那张布满了“忠君”怒火的老脸，此刻，只剩下了呆滞与茫然。
他张着嘴，笏板从手中滑落，“啪”的一声掉在地上，也浑然不觉。
而距离那只碗最近的皇后，她的瞳孔，在看到那滴黑血的瞬间，己经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般的大小。
恐惧！
一股无法遏制的、发自灵魂深处的恐惧，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间淹没了她的西肢百骸。
不！
不可能！
“幻神草”之毒，无色无味，只会侵蚀心神，怎会……怎会让血液变黑！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
就在她失神的这一刹那。
她还想开口，还想辩解，还想将这滴黑血，扭曲成所谓的“淤血攻心”。
“这……这只是淤血！”
她用尽全身力气，发出一声尖利得有些变调的嘶喊。
“是你们的虎狼之药，伤了陛下的心脉，才……才会有淤血！”
然而，她的声音，却被下一秒发生的、更加骇人听闻的景象，彻底淹没了。
只见那只白瓷碗中。
那滴坠入水底的黑血，并没有像普通的血液那样，缓缓散开，将清水染成淡红色。
它，就像一滴滴入滚油中的浓墨。
在接触到清水的瞬间，猛地，炸开了！
“滋啦——！”
一声极其细微的、仿佛毒蛇吐信般的声响，从碗中传出。
紧接着。
那半碗原本清澈见底的清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疯狂地，变得浑浊起来！
那不是普通的浑浊。
而是一种诡异的、带着油腻光泽的、灰黑色的浑浊！
仿佛有人将一整碗的锅底灰，都倒进了这碗水里，然后用最快的速度，疯狂地搅动！
不过眨眼之间。
一碗清水，己然变成了一碗散发着不祥气息的、令人作呕的……
毒汤！
“嗡——！”
一股若有若无的、带着一丝腥甜与腐朽的异味，从碗中，缓缓地，飘散开来。
那味道很淡，却极具穿透力。
闻到的人，无不感到一阵胸闷气短，头晕目眩。
“啊！”
离得最近的一名小太监，惊叫一声，捂着鼻子，连连后退，一屁股瘫倒在地，脸色煞白。
“这……这是什么味道！”
“有毒！水里有毒！”
“天哪！”
整个金銮殿，彻底失控了。
如果说，刚才那滴黑血，只是让百官们感到了震惊与怀疑。
那么此刻，这碗在众目睽睽之下，由清变浊的毒水，以及那股诡异的异味，便是一记无可辩驳的、狠狠的重锤！
它将皇后刚才所有的指控，所有的辩解，都砸得粉碎！
砸得连一丝残渣都不剩！
“哗——！”
满朝文武，瞬间哗然。
那是一种发自肺腑的、夹杂着恐惧与愤怒的巨大声浪。
“中毒！陛下真的是中毒了！”
“我的天！竟是真的！竟有人敢在宫中，对陛下下此奇毒！”
“这……这究竟是谁干的！”
宰相李斯，气得浑身发抖，他指着那碗毒水，老眼中满是痛心疾首的泪水。
“铁证如山！铁证如山啊！”
所有人的目光，都变了。
那些原本因为皇后的煽动，而对君墨寒夫妇怒目而视的官员，此刻，脸上只剩下了羞愧与后怕。
而他们看向皇后的眼神，则从最初的同情与信任，变成了毫不掩饰的、冰冷的……
审视！
怀疑！
以及，一丝己经无法掩盖的……
恐惧！
为什么？
为什么战王妃一口咬定是中毒，并且当场就验出了毒？
而皇后，却从始至终，都在拼命地，将罪责引向“用药不当”？
为什么在战王妃要验毒的时候，皇后会如此失态地，拼命阻止？
一个又一个致命的疑问，如同雨后春笋般，在每一个人的心中，疯狂地冒了出来。
他们再看向皇后那张因为极度恐惧而扭曲煞白的脸时，一个可怕的、足以颠覆整个大夏国朝堂的念头，不受控制地，浮上了所有人的心头。
难道……
难道下毒之人……
就是……
皇后感受到了那些如同刀子一般，一道道剐在她身上的目光。
她怕了。
她是真的怕了。
她的身体，开始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不……不是我……”
她嘴唇哆嗦着，语无伦次地，喃喃自语。
“不是本宫……本宫没有……”
夜染霜，依旧举着那碗毒水。
她缓缓地，转过身。
将那碗无可辩驳的铁证，展示给金銮殿内的，每一个人。
她的目光，平静而冰冷，扫过一张张因为震惊而失色的脸。
最终，她的目光，落在了那个己经彻底失魂落魄的、尊贵的、大夏国的国母身上。
她没有说话。
但她的眼神，却仿佛在说：
皇后娘娘。
现在，轮到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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