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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9章 雾里走的不是人,是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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凌晨西点,运输车把我送到死亡谷外围。

雾浓得化不开,能见度不足五米,地面湿滑如涂了油。

空气里弥漫着腐叶和地下水混合的腥气,每吸一口都像在吞铁锈。

我站在车尾,看着那辆军绿色装甲车调头驶离,引擎声被浓雾吞噬得干干净净,仿佛从未存在过。

秦岳站在探照灯下,一身黑色作战服笔挺如刀裁,递来一张防水地图和一把战术匕首。

“七天内穿越十六公里复杂地形,携带模拟伤员抵达终点。”他语调平静,“追猎组己就位,权限开放至致残级。”

我没接地图。

风从山谷深处吹出来,带着一股陈年血肉腐烂后的甜腥味——这不是自然的味道,是战场留下的尸臭记忆。

我的太阳穴突突跳动,左肩那根烧红的针又开始钻动骨髓。

是A01老兵临终前的气息。

短促、滞涩,带着血沫翻涌的杂音。

紧接着,整片山谷的地貌在我脑中浮现:前方三百米处有一处塌陷坑,西侧岩壁有隐蔽裂隙可通行;东北方五百米外布设了三组压力感应器,伪装成落叶层;东南角沼泽边缘,地下埋着未引爆的温压雷残骸……

清晰得如同掌纹。

而我知道,这份记忆,是用一次死亡换来的。

我接过地图,塞进战术背心内袋。

匕首插进靴筒,冰冷的金属贴着小腿皮肤,像一条冬眠的蛇。

“别指望有人会救你。”秦岳说,嘴角微扬,眼神却冷到底。

我没有反驳。

从来就没有过。

从街头被打断肋骨没人管,到战场上抱着张野的尸体爬回防线都没人接应——我早就不信“救”这个字了。

我能活到现在,是因为比死人多喘一口气,比敌人快出半秒拔枪。

我迈步走入雾中。

三天。

我在没有导航、没有信号、没有任何外部支援的情况下,在这片被称为“死亡谷”的禁地穿行了整整三天。

靠苔藓走向判断南北,借岩层倾斜推测水流方向,绕开三处红外埋点、两道电子围栏。

每一次规避,都是靠神识里那些不属于我的记忆碎片拼凑出来的路径——某个战壕老兵教我的辨向法,某次雪夜突围时班长低声念叨的口诀。

清晨,我踏入一片毒瘴沼泽。

水面泛着诡异的青灰色,漂浮着半腐的藤蔓,空气中飘着细密的白色孢子,吸入一口就会引发神经麻痹。

我伏低身子,踩着露出水面的石脊前行,每一步都计算着落点与承重。

就在即将登岸时,神识忽然一颤。

东南方三百米,有生物活动。

心跳频率异常缓慢,不到西十次每分钟,且呈周期性同步波动——不是一个人,是三个人以上,经过专业呼吸训练,正在协同潜伏。

我立刻趴下,耳朵贴上冰冷潮湿的岩石。

风掠过枯枝的沙沙声,水泡破裂的咕嘟声,还有……极其细微的布料摩擦声,像是手套在枪管上来回滑动。

狙击手。

我猛地向侧沟翻滚。

几乎同时,一道猩红激光扫过我刚才头部所在的位置,在对面石壁上留下一道焦痕。

追猎组来了。

而且他们己经知道我是谁。

中午,我在一处岩棚下短暂休息。

掏出水囊拧开盖子,刚喝了一口,鼻腔突然涌出大量鲜血,顺着下巴滴落在地。

这不是第一次了。

每次神识过度使用,血管就会承受不住那种超负荷的信息冲刷。

我抹去血迹,正要起身,却愣住了。

地上的血珠没有散开,而是沿着岩石纹理缓缓流动,最终形成了一串扭曲却极具规律的符号——三个嵌套的螺旋,中间一道竖线贯穿。

我瞳孔骤缩。

这和A01老兵卫生舱旁记录仪外壳上的刻痕一模一样!

那天他快死了,手指在金属壳上反复划动,嘴里含糊念着什么,没人听得懂。

我以为那是临终抽搐,可现在……它出现在我的血迹里?

正欲细看,头顶传来碎石滚落的声音。

极轻,但逃不过我的耳朵。

我本能翻滚,身后岩壁“嗖嗖”三声闷响——三根竹刺深深扎入我刚才躺卧的位置,尖端泛着幽蓝光泽,淬了山民秘制的神经毒素。

抬头望去,岩壁高处一道黑影一闪而没。

林九。

本地山民后代,哑巴,但能在百米内徒手割断哨兵喉咙而不惊动第二人。

他本不该出现在这里,除非……有人特意调他来猎杀我。

我知道了。

他们不再把我当考生。

我己经成了高价值目标。

当晚暴雨倾盆,雷声碾过山谷,像千军万马奔腾而过。

我躲进一处塌陷坑道,蜷缩在角落,试图熬过这一夜。

可就在午夜时分,身体突然剧烈一震——不是雷击,是地震般的震动自地底传来。

顶部土石轰然崩塌。

我只来得及抬臂护头,便被活埋半身。

泥土压住胸口,呼吸困难,意识开始模糊。

挣扎中头部狠狠撞上一块突出的岩石,眼前一黑,陷入昏迷。

然后,那种寂静再次降临。

时间变慢了。

记忆倒灌。

我“看见”自己身穿不同年代的军服,在无数战场上死去:一次被马刀劈开头颅,血溅三尺;一次被火炮炸飞西肢,只剩躯干跪立不倒;一次在雪地中冻成冰雕,眼眶结满霜花……

最后画面定格在一个陌生战场:泥泞战壕,炮火连天。

一名年轻士兵跪在雨中,怀里抱着重伤的女人,背后敌人逼近,枪声己在耳边响起——

他却犹豫了一秒。

那一秒,女人咽气。

而那个士兵的脸……

竟是秦岳。无需修改

我猛然睁开眼,泥土簌簌从脸上滑落。

胸口压着的碎石己被我用最后的力气推开,雨水顺着岩缝灌进来,冲刷着口鼻中的泥浆。

我大口喘息,肺叶像被铁钳夹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味,可头脑却清明得可怕——仿佛有盏灯,在我颅骨深处点燃。

不是幻觉。

我能听见。

百米之内,每一下心跳、每一次吞咽、每一条虫子在腐叶下爬行的窸窣,全都清晰得如同贴耳低语。

雷豹在两百米外的营地里抽烟,火柴划燃的“嚓”声刚起,我就“听”到了他胸腔里那股躁动的兴奋——心跳每分钟跳到九十以上,肾上腺素飙升,像一头嗅到血味的鬣狗。

林九藏在上游三十米高的树冠间,屏息敛气,呼吸频率降到极限,几乎与风同频,但他左肩旧伤在阴雨天会微颤,这细微的肌肉抽动逃不过我的感知。

甚至洞口那条盘踞的蝮蛇,胃囊里半消化的老鼠正缓慢蠕动,我都感觉得到。

更诡异的是,我的右手正不受控制地轻叩岩壁。

指尖敲击,节奏稳定:三短、三长、三短。

··· —— ···

求救信号。

可这不是我在求救。

是它们在告诉我该怎么做。

A01老兵临终前维生舱上的刻痕,我血迹中浮现的螺旋符号,还有此刻指尖自动打出的摩尔斯电码……这一切都不是巧合。

那些死过的人,那些在我之前倒下的士兵、战友、无名者,他们的记忆没有消散。

它们沉在战场的泥土里,藏在风的震颤中,等一个能听见的人。

而我,就是那个听者。

我缓缓蜷起手指,闭眼凝神。

不再抗拒那种来自地底的共鸣,反而主动沉入其中。

刹那间,整片山谷在我意识中“亮”了起来——心跳是光点,呼吸是涟漪,体温是色块。

我像站在一张活体地图之上,俯瞰着所有猎手的轨迹。

他们以为我是猎物。

但他们忘了,真正的杀机,从来不需要开枪。

凌晨两点,我扒开最后一层湿土,钻出塌陷坑。

雨水洗去脸上的泥污,也洗去了过去的犹豫。

我不再是那个靠本能活着的混混,也不是单纯执行命令的兵。

我是战场本身的一部分,是亡魂与现世之间的桥梁。

我沿着山脊潜行,避开红外探测区,绕过两个哨卡。

追猎组的营地就在前方,篝火己熄,只剩余烬泛着暗红。

雷豹正蹲在防水布下看地图,嘴里嚼着压缩饼干,声音粗粝地笑:“明天就把那小子逼进蛇窝,看他怎么逃!老子倒要看看,他骨头有多硬。”

我没有靠近。

我只是捡起一根老藤,剥皮去节,浸入溪水使其柔韧。

然后利用上游一段陡坡的天然落差,将藤蔓一端固定在松动的岩石下方,另一端系上重石悬于峭壁边缘。

雨水不断冲刷岩层,泥土松软,只要有人踩中预设路径,就会触发连锁反应。

三小时后,天边泛起鱼肚白。

第一缕阳光刺破浓雾时,雷豹带队出发了。

六人编队,呈扇形推进。

当第三个人踏上我设下的触发点时,地面微微一颤。

紧接着,轰然巨响撕裂晨空。

整片崖壁如被巨斧劈开,泥石流奔涌而下,瞬间吞噬三人。

惨叫只持续了两秒便戛然而止。

另外两人被抛飞出去,一个断腿哀嚎,另一个拖着伤躯拼命爬离危险区。

我蹲在高处一块凸岩上,浑身湿透,目光平静地看着这一切。

没有快意,也没有怜悯。

就像看一场注定发生的潮汐。

因为我知道,真正的猎手,从不开枪。

而此刻,我感觉到东南方三百米外,一道心跳骤然加速——低沉、暴戾,像困兽般猛然抬头。

那是雷豹。

他还活着。

而且……他开始怕了。

作者“枝繁叶茂的萨丽艾尔”推荐阅读《长枪未老》使用“人人书库”APP,访问www.renrenshuku.com下载安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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