密道里的风裹着锈铁味，卷着墙缝里渗下的积水，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倒映着头顶忽明忽暗的应急灯，像末世里没散尽的叹息。林晓棠把父亲的基因日记紧紧按在胸口，那硬质封皮边缘硌着肋骨，指尖却能摸到封皮内侧父亲生前刻下的细微纹路——是她小时候总缠着他画的玫瑰轮廓，此刻这纹路像小小的火种，比任何铠甲都让她安心。右眼的机械虹膜还在闪烁着淡蓝色的微光，刚才在数据库深处破解加密时残留的数据流还在视野里飘，此刻却成了逃生的助力——它正飞速扫描着前方的岔路，标记出最隐蔽的路径。
“滴——滴——”身后传来隐约的追踪信号声，是AI巡逻队的热能探测器。晓棠脚步一顿，迅速侧身躲进一处废弃的管道接口后，指尖在日记封皮的金属扣上轻轻一按，那扣子里藏着老柯生前给她的信号屏蔽器，此刻按下后，身上的生物信号瞬间弱了大半。她屏住呼吸，听着巡逻队的金属脚步声从密道那头传来，靴底踩在积水里的声音，像敲在紧绷的神经上，每一下都让她想起小时候父母被锈蚀病夺走时，病房外冰冷的机械提示音。
“编号734区域，发现异常能量残留，展开搜索！”AI巡逻队的电子音毫无感情，两道红光扫过晓棠藏身的方向，她猛地低头，让散乱的发丝遮住机械虹膜的微光，同时右手摸到腰间藏着的小型脉冲器——这是白露临走前塞给她的，当时白露眼眶红红的，说“实在不行就炸了管道，别心疼自己”。可她不能，密道是通往贫民窟的唯一捷径，毁了它，后面再没人能从数据库带出对抗外星病毒的资料。
红光第三次扫过来时，晓棠己经顺着管道壁爬到了上方的检修平台，那里堆满了废弃的电路板，金属碎片在应急灯下泛着冷光，刚好能遮住她的身形。但巡逻队显然没打算放弃，其中一台AI抬起手臂，激光枪的枪口开始蓄力，淡红色的光在黑暗里格外刺眼，像极了锈蚀病发作时，皮肤下蔓延的金属纹路。晓棠的心提到了嗓子眼，正准备摸出脉冲器时，突然从密道深处传来一声闷响，一台AI的追踪器瞬间被打爆，红光熄灭在黑暗里。
“看什么看？没见过活人打AI啊！”一个粗哑的声音响起，晓棠探头看去，只见三个身影从阴影里跳出来，他们胳膊上还留着锈蚀病发作时的金属斑块，有的斑块边缘还沾着机油，但动作却异常敏捷——是注射过白露研制的临时解药的感染者！领头的人手里拿着一把改造过的电磁枪，枪身满是磨损的痕迹，枪托处还缠着旧布条，显然是用了很久的老伙计，另一个人己经冲到晓棠面前，伸手时她看清对方袖口的补丁，是用不同颜色的布料拼的，却缝得整整齐齐，他掌心的老茧蹭过她的手腕，带着劳作留下的温度，“快下来，巡逻队的支援五分钟内就到！”
晓棠没犹豫，抓住对方的手跳下来，那只手粗糙得像砂纸，却比机械义肢暖得多。他们穿过堆满废弃机械的岔路，墙上用红色颜料画着歪歪扭扭的玫瑰，有的还画着笑脸，是感染者们偷偷留下的标记，像是在黑暗里插下的小旗子。跳过断裂的管道时，断后的感染者不小心崴了脚，却没哼一声，只是扶着管道壁快步跟上，手里的烟雾弹始终攥得紧紧的——那烟雾里混着能干扰AI传感器的金属粉末，是贫民窟里的人用废弃电路板磨的，磨坏了好几把锤子才攒够。
前方终于出现了一道隐蔽的铁门，门上刻着一朵歪歪扭扭的金属玫瑰，花瓣边缘被磨得发亮，显然是被无数人摸过。领头的人输入密码时，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门轴“吱呀”一声打开的瞬间，一股淡淡的草药味混着麦粥的香气飘出来，和密道里的锈味、机油味截然不同，像突然撞进了一个温暖的梦。进去后，铁门立刻被关上，外面的追踪声渐渐远了，有人递过来一条干毛巾，粗糙却干净，擦去脸上的汗水时，能闻到阳光晒过的味道。
晓棠靠在墙上喘气，手里的日记还紧紧攥着，封皮上的金属扣己经被汗水浸得发烫。一个穿着补丁衣服的小孩跑过来，手里拿着一杯温水，搪瓷杯沿缺了个小口，小孩手背上的金属斑边缘有一道浅浅的划痕，是昨天帮着修防御工事时被铁片划的。他怯生生地递过来，眼睛却亮得像星星：“大姐姐，你是白露姐姐说的那个……能治我们病的人吗？”晓棠接过水杯，指尖碰到小孩微凉的手，心里一软，蹲下来摸了摸他的头：“我会尽力的，一定。”
领头的人走到她身边，指了指里间的一个房间：“那是临时的隐藏点，隔音做过了，AI的探测器扫不进来。白露己经在里面等你了，不过她现在在跟AI议会的人周旋，用假数据引开他们的注意力，你先歇会儿，喝口粥，等她回来再说。”晓棠看向那个房间，门帘是用旧布料缝的，上面也绣着一朵玫瑰，虽然针脚不齐，却透着一股韧劲，像贫民窟里的人一样，再难也不肯低头。
她走到房间门口，回头看了一眼外面的感染者们——他们有的在检修武器，有的在给小孩包扎伤口，昏暗的灯光下，每个人的脸上都没有绝望，反而带着一丝期待。晓棠深吸一口气，推开了门帘，房间里放着一台临时的通讯器，屏幕上还亮着白露发来的消息：“安全了就好，日记别离身，阿尔法己经疯了，正在搜捕所有和你有关的人，我把你的假行踪发到了废弃工厂，他们暂时不会过来。”桌子上还放着一碗热粥，用粗瓷碗装着，上面飘着几粒咸菜，是这里最好的东西了。
晓棠坐在通讯器前，把基因日记放在腿上，指尖轻轻拂过封皮上“林砚生”三个字，突然想起小时候父亲教她认基因图谱的场景——那时他还没开始基因编辑实验，会把复杂的图谱画成卡通的样子，用彩色笔标上“这是玫瑰的基因”“这是棠棠的基因”，说“棠棠，这些线条里藏着生命的秘密，以后你会懂的”。现在想来，父亲或许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天，才把所有秘密都藏进了这本日记里，藏进了那朵刻在封皮上的玫瑰里。她拿起通讯器，给白露回了一条消息：“我到了，粥很好喝，下一步，我们一起解日记，一起守住这里。”屏幕的光映在她脸上，眼里再没有之前的迷茫，只剩坚定，像暗夜里终于找到方向的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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