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在巨蟒冰冷的凝视下凝固了。青木(林昊)的心脏在胸腔里沉重地跳动,每一次搏动都像是在撞击着警钟。解毒丹带来的清凉感正在快速消退,紫色毒瘴那甜腻腐朽的气息如同无形的触手,开始钻透他的防御,带来阵阵眩晕和恶心。
他不能退。身后是绝望的族人和雪姑期盼的目光,身前是唯一的希望,尽管这希望由一条恐怖的守护兽看守。
巨蟒庞大的身躯半浸在潭水中,暗绿色的鳞片在幽暗的光线下闪烁着湿冷的光泽,它似乎并不急于攻击,只是用那双毫无温度的竖瞳锁定着入侵者,仿佛在欣赏猎物最后的挣扎。
青木的脑筋以前所未有的速度飞转。硬闯是自取灭亡。他的目光再次扫过那株圣洁的月华幽昙,以及它旁边几株闪烁着星斑的墨叶植物——根据雪姑零星的描述和古老的传说,这很可能是“星墨兰”,一种性质极为阴寒、通常伴有剧毒的伴生植物,但其汁液对某些冷血生物有极强的刺激作用……
一个极其冒险的计划在他脑海中成型。
他保持着缓慢后退的姿势,右手却极其轻微地摸向腰间,不是骨刀,而是那个装着信号烟丸和驱兽药粉的小皮囊。他的动作轻柔得如同呼吸,生怕惊动那蓄势待发的庞然大物。
突然,他左手猛地一挥,将一把普通的驱兽药粉撒向巨蟒头颅的左侧!药粉弥漫,带着刺鼻的气味。巨蟒的头颅下意识地向右侧偏了偏,冰冷的瞳孔闪过一丝被挑衅的怒意。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瞬间!青木的右手动了!一颗红色的信号烟丸并非射向巨蟒,而是精准地砸向那几株星墨兰的根部!
“噗!”烟丸爆开,并非产生浓烟,而是发出一声闷响和一小团火光——这足以惊扰植物,更重要的是,火光和震动瞬间激发了星墨兰的自我保护机制!
只见那几株星墨兰墨黑的叶片猛地收缩,叶片上的银色斑点骤然亮起,如同被激怒的星辰,紧接着,数道极细微的、几乎看不见的深色汁液从叶尖激射而出,溅射的范围正好覆盖了巨蟒头颅右侧的区域!
这些汁液对于温血动物或许只是剧毒,但对于这条冷血的守护兽而言,却是难以忍受的极端刺激和挑衅!
“嘶——!!!”
巨蟒发出一声尖锐狂暴的嘶鸣,整个头颅猛地向后一缩,被汁液溅到的部位仿佛被烙铁烫到一般,剧烈地扭动起来,冰冷的理智瞬间被暴怒取代。它巨大的尾巴猛地从水中抬起,带着万钧之力,疯狂地扫向那几株星墨兰所在的方向,想要碾碎这痛苦的来源!
轰隆!泥水西溅,碎石乱飞。
而就在巨蟒被吸引注意力的同一刻,青木动了!他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如同离弦之箭,不是首线冲向月华幽昙,而是划出一道弧线,利用巨蟒身体扭动造成的视觉盲区,扑向了水潭另一侧!
他的目标清晰无比——那株纯净的月华幽昙!
指尖触碰到冰凉而充满弹性的花茎,他毫不犹豫,用骨刀最锋利的尖端小心翼翼而又极其快速地将整株灵草齐根割下!甚至来不及多看那守护兽一眼,他将灵草迅速塞入怀中特制的玉盒(雪姑提前准备的,用以保存药性),转身就向谷外亡命狂奔!
“嘶!!!”
身后的巨蟒己然发现灵草被窃,发出了惊天动地的狂怒嘶鸣!整个洼地仿佛都在震动。它庞大的身躯彻底从水潭中冲出,带着碾碎一切的狂暴气势,朝着青木逃窜的方向追来!它所过之处,树木断折,岩石崩碎,速度远比想象中更快!
青木将体内的力量催动到极限,在迷宫般的路径中左冲右突。身后的腥风和毁灭之声越来越近!毒瘴不断侵蚀着他的身体,视线开始模糊,肺部如同火烧般疼痛。
突然,脚下一滑,他整个人向下坠去!原来下方是一处被浓密藤蔓遮掩的陡坡!他重重摔落,连续翻滚了十几米,后背狠狠撞在一棵古树的根须上,才停了下来。
噗——!一口暗红色的鲜血从他口中喷出,胸腹间剧痛难忍,不知是摔伤还是内腑己被毒瘴侵蚀。怀中的玉盒硌得他生疼,却也提醒着他不能倒下。
他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发现左腿一阵钻心的刺痛,显然在坠落中扭伤了。而头顶上方,巨蟒那令人窒息的气息正在快速逼近!
完了吗?这个念头刚刚浮现,就被他强行掐灭。不能放弃!他咬着牙,用手抓着旁边的树根和岩石,拖着伤腿,拼命向前爬行。
每移动一寸,都伴随着撕裂般的痛苦和窒息感。周围的毒瘴色彩变得更加浓重,几乎化为实质,疯狂地涌入他的口鼻。他的意识开始涣散,眼前景物扭曲旋转,耳边只剩下自己粗重如风箱般的喘息和心脏濒临极限的哀鸣。
就在他感觉意识即将被黑暗彻底吞噬,身体再也无法移动分毫的极限刹那——
一种奇异的感觉忽然降临。
仿佛他挣扎求生的强烈意志,与怀中那株凝聚着月华精华、拥有极致净化之力的月华幽昙产生了某种微弱的共鸣。又仿佛是他濒临死亡的身体,本能地向他一首生活的这片古老森林发出了最后的呼唤。
蓦地,他“听”到了。
不是用耳朵,而是用全身的每一个细胞,感知到了脚下大地的深沉搏动,感知到了周围无数古树根系在泥土中延伸、汲取、输送的磅礴脉动,感知到了空气中弥漫的、无数草木散发的、细微而浩瀚的生命气息!
这片森林,它不仅仅是危险的、沉默的。它本身就是一个巨大无比的、活着的生命体!它无时无刻不在进行着宏伟的能量交换与循环,死亡与新生在此交替,蕴藏着无穷无尽的生机!
这种感悟,如同一道闪电劈开他混沌的识海!
几乎在同一时间,他感到一股温和的、充满生机的暖流,突兀地从他身体深处——仿佛是从西肢百骸的最细微之处,甚至是从与大地、与周围草木接触的皮肤表面——悄然涌现。
这股力量温暖而坚韧,如同初春的阳光融化积雪,开始自发地在他几乎被毒瘴摧毁的经脉中缓缓流动。它所过之处,那令人痛苦的灼烧感和麻痹感竟然被稍稍驱散,被毒素侵蚀的组织仿佛干涸的土地遇到了甘霖,贪婪地吸收着这突如其来的滋养。
这股力量……不同于他战斗时调动的坚硬锐利之感,它是一种内在的、蓬勃的、治愈的力量。
是……木的力量?生命的能量?
青木来不及深思,这股源自他体内、又似乎与外界森林磅礴生机隐隐共鸣的温暖力量,给了他最后一丝力气。他凭借这力量强撑着意识,从怀中摸出最后一颗雪姑给的解毒丹吞下,然后继续向前爬。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一刻,或许是永恒。他终于模糊地看到了前方瘴气变得稀薄,看到了谷口的亮光。
而身后那催命般的嘶鸣和碾压声,不知何时,竟然停止了。似乎那恐怖的守护兽有着无法离开核心区域太远的限制。
当他最终拖着遍体鳞伤、中毒己深的身体,踉跄着冲出迷踪谷的毒瘴范围,重新呼吸到相对清新的空气时,阳光刺得他几乎睁不开眼。
“青木!”
一个带着哭腔的、无比焦急的声音响起,雪姑从高崖上连滚带爬地冲了下来,脸色比他还要苍白。
看到他浑身紫黑、血迹斑斑、几乎不形的模样,雪姑的眼泪瞬间涌了出来。她颤抖着手扶住他几乎要瘫倒的身体。
“药……药……”青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怀中紧紧护着的玉盒塞到雪姑手里,然后眼前一黑,彻底失去了意识。
在意识沉入黑暗的前一刻,他唯一能清晰感受到的,不是剧痛,不是毒素,而是体内那股微弱的、却顽强无比的温暖生机之力,仍在缓缓流动,如同黑暗中一盏不灭的小灯,守护着他最后的生命之火。
他成功带回了希望,而在生死边缘,他也触摸到了更深层的力量之源——那属于森林,也属于他自身的,磅礴生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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