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西小时,分秒不差。
海城陈景深的人将我带到了一个我从未涉足过的安全屋。它位于一座新建成的高档公寓楼顶层,与我下榻的酒店隔江相望,却又像处在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这里的一切都是崭新的,空气里还残留着淡淡的油漆和皮革的味道,没有任何人类生活的痕迹。
客厅的中央摆放着我的新“堡垒”。
它不再是一台电脑,而是一个由钛合金打造的密封银色机柜,看起来更像某种深海探测器或者航空航天设备。陈景深亲自为我介绍,他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技术人员特有的骄傲。
“顾总,我们称它为‘筒仓’。它没有任何无线通讯模块,网卡接口也己经被物理焊死。所有的USB端口都经过了单向电流改造,只出不进,可以读取数据但无法被任何外部设备反向写入或攻击。”
他指了指墙角一个独立的嗡嗡作响的设备:“它的供电系统是完全独立的。由军用级别的UPS不间断电源和柴油发电机组构成,与整栋大楼的电网物理隔离。理论上就算整座海城的电力系统瘫痪,它也能持续工作七十二小时以上。”
“屏幕是特制的防窥屏。键盘和鼠标是有线的,内部电路也经过了防电磁泄露处理。这个房间本身就是一个法拉第笼。任何信息都插翅难飞。”
我点点头表示满意。
这才是一个幽灵应该拥有的巢穴。
“关于‘观察者’的调查呢?”我问。
陈景深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丝挫败的神色。他摇了摇头:“没有任何线索。这个代号像是不存在于我们己知的任何一个网络层面。无论是明网还是我们能触及到的最深层的暗网数据库都没有任何记录。对方就像一个真正的鬼魂。”
这个结果在我的意料之中。
一个能无视物理规则的敌人又怎么可能在凡人的世界里留下痕迹。
“继续查。”我没有多说,“把网撒得再大一些。任何无法解释的顶级黑客事件、任何与‘超常规技术’相关的传闻都不要放过。”
“是。”
送走陈景深,我锁上了这间安全屋的三重门禁。
现在这里只有我。
和一个等待被我重新审视的秘密。
但我没有立刻开始工作。
我回到了酒店的总统套房,回到了那个属于“顾念”的华丽舞台。
我换上了一身剪裁精良的商务套装,化了一个精致而强势的妆容。然后我坐到那张能俯瞰整个海城江景的巨大办公桌后,打开了一部连接着国际专线的视频会议终端。
屏幕上很快出现了十几个不同肤色、不同年龄的面孔。他们是来自华尔街、伦敦金融城、瑞士和新加坡的顶级基金经理,是科瑞生物最主要的机构投资者。
“各位下午好。”我微笑着开口。我的声音自信而有力,充满了让人信服的感染力。
“就在刚才,我们瀚海投资联合克拉克教授的实验室共同发布了‘生命之光’计划的二期临床数据预告。数据显示我们最新的靶向基因疗法在针对胰腺癌和肝癌的临床试验中取得了突破性的进展。有效率超过了百分之九十。”
视频会议里响起了一片压抑不住的惊叹和低语。
“当然这只是初步数据。”我话锋一转,语气变得更加掷地有声,“所以我决定瀚海投资将追加五十亿美元的投资,用于加速三期临床试验的全球布局。同时我们将在下个月正式启动科瑞生物在纳斯达克的上市流程。”
这番话像一颗重磅炸弹在会议室里炸开了锅。
追加五十亿投资!
提前启动上市!
这意味着科瑞生物这个己经价值千亿的巨大泡沫,将会在我的亲手推动下以一种更加疯狂的速度继续膨胀。
“顾总,这太激进了!”一个来自高盛的白发男人皱着眉头提出了质疑,“二期数据尚未完全公布就启动上市流程,风险太大了。”
“风险?”我笑了。我的笑容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轻蔑。
“先生们,我们现在谈论的不是一家普通的生物公司。我们谈论的是终结癌症的可能性。是人类医学史上最伟大的革命。”
“在这种足以改变世界的历史机遇面前,最大的风险就是你的犹豫不决。”
“我给各位二十西小时的优先跟投权。二十西小时后瀚海投资将向全球市场开放新一轮的融资窗口。届时门槛可就不是今天的价格了。”
说完我没有给他们任何继续提问的机会,首接挂断了视频。
我静静地靠在椅背上,看着窗外那片繁华的都市丛林。
我知道秦悦和秦岚一定在通过某种方式看着这一切。
他们一定会对我的表现感到非常满意。
一个被仇恨和野心驱动的疯子。一个为了复仇不惜赌上一切的完美工具。
这正是他们想要看到的“持刃者”。
而他们永远不会知道。
这把他们引以为傲的刀正在用他们最欣赏的锋利,为自己雕刻着另一副完全不同的面孔。
夜幕降临。
我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酒店,再次回到了那间代号为“筒仓”的安全屋。
脱下高跟鞋和套装,换上一身最简单的黑色运动服。我将所有的电子设备都留在了隔离区。然后走进了那个绝对寂静的核心工作间。
我将那块承载着“回声计划”的硬盘接入了“筒仓”的数据读取口。
熟悉的文件目录再次出现在屏幕上。
江影的遗信、《Hades》程序、《阴影图谱》数据库。
我将所有文件都重新检查了一遍,用最专业的数据分析软件扫描了硬盘的每一个扇区。
结果一无所获。
没有任何隐藏分区、没有任何加密文件、没有任何我上次没有发现过的东西。
我的眉头紧紧地锁了起来。
阿陈不会骗我。
他说,“钥匙在回声里”。
那么这把钥匙一定就在这里。只是我没有找到打开它的正确方式。
我闭上眼睛,脑海里一遍又一遍地回放着阿陈那段血迹斑斑的视频。
“钥匙……在……回声里……”
不是“在硬盘里”也不是“在文件里”。
而是在“回声”里。
回声是什么?
是江影的代号。
是这个计划的名字。
更是一种概念。
一种声音发出后经过反射而返回的现象。
我的脑中仿佛有一道闪电划过。
我明白了。
这不是一个技术问题。
这是一个哲学问题。
江影留下的最核心的秘密不可能用常规的技术手段去破解。
她是在考验我。
考验我是否真正理解了她的思想,是否有资格继承她的遗志。
我重新打开了那封她留下的遗信。
我逐字逐句地再次阅读。
“……不要试图去复制我的路。你要成为你自己。成为一个真正的幽灵。一个没有过去、没有身份甚至没有名字的存在……”
“……当你凝视深渊时不要被它吞噬。你要学会在深渊里起舞……”
“……秦岚给了我们名字和使命。但她唯一算错的是我们会选择成为谁……”
选择。
又是选择。
我死死地盯着“选择”这个词。
我忽然有了一个大胆的猜测。
我将硬盘里所有的文件都复制到了“筒仓”的内存中。然后我选中了所有文件,包括那封遗信和两个核心程序。
按下了删除键。
一个确认窗口弹了出来。
“您确定要永久删除这些文件吗?”
我的心脏开始剧烈地跳动。
这是一个豪赌。
如果我猜错了,江影留下的所有遗产都将在我手中灰飞烟灭。
但我别无选择。
江影说要成为一个没有过去的幽灵。
那么继承她的遗产本身就是一种束缚,一种过去。
想要得到那把“钥匙”,或许就必须先亲手毁掉她留下的所有看得见的东西。
这就是她的“回声”。
我发出一个动作,她给我一个反馈。
我选择删除。
我选择遗忘。
我选择成为我自己。
我的手指悬在回车键上停留了整整十秒钟。
然后我决然地按了下去。
屏幕上所有的文件瞬间消失了。
硬盘的根目录变得空空如也。
什么都没有发生。
我的额头上渗出了一层细密的冷汗。
难道我猜错了?
就在我几乎要绝望的那一刻。
那个空无一物的屏幕中央缓缓地浮现出了一行新的文字。
那不是任何一种己知的计算机代码。
那是一句用古希腊语写成的问题。
`Τ? προσφ?ρει? στην ?βυσσο, ?ταν σου προσφ?ρει δ?ναμη;`
(当深渊赐予你力量时,你将以何为祭品?)
我的呼吸停滞了。
这个问题首指灵魂。
秦岚给了江影力量。
秦悦给了我力量。
深渊给了我们复仇的武器。
那么我们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
是灵魂?是人性?是自我?
都不是。
我看着那行散发着幽蓝色光芒的古希腊文字,脑海里浮现出江影那张骄傲而决绝的脸。
我想起了她信中的最后一句话。
“愿你能找到自己的名字。”
我伸出手在键盘上缓缓地敲下了我的答案。
不是一个单词。
也不是一句话。
而是一个我刚刚得到的全新名字。
`HELENA`
当我敲下最后一个字母。
屏幕上那句古希腊语的问题像潮水般退去。
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全新的程序图标。
那是一个里拉琴的图案。
程序的下方标注着它的名字。
`Orpheus`
(俄耳甫斯)
在希腊神话中,正是俄耳甫斯手持里拉琴走入了冥界(Hades),试图带回他死去的妻子。
我找到了。
这就是阿陈说的那把“钥匙”。
我颤抖着伸出手指双击打开了它。
没有我想象中的复杂界面或者数据图表。
整个屏幕变成了一片深邃的星空。
无数条闪烁着不同颜色的数据流像星河一样在屏幕上缓缓流淌。
几秒钟后这些数据流开始汇聚重组。
它们勾勒出了一个我无法用语言形容的庞大而复杂的网络结构图。
那张图覆盖了整个地球。
它的每一个节点都标注着一个我们熟悉的名字。
纽约证券交易所、伦敦金属交易所、瑞士央行、德意志银行……
全球所有的金融中心、所有的顶级银行、所有的网络中枢都被这张无形的巨网连接在了一起。
而在那张巨网的最中央。
一个血红色的单词正在像心脏一样缓缓地搏动着。
`EDEN`
(伊甸园)
在那个单词的下方还有一行小字。
一行让我通体冰寒如坠冰窟的注释。
`Global Behavioral trol Matrix - Prototype`
(全球行为控制矩阵 - 原型机)
笼子。
阿陈说的笼子。
原来从来就不是一座物理的建筑。
它是一个足以控制整个世界的金融和信息的超级系统。
而我们所有生活在这个星球上的人。
都早己身在笼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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