认清了“伊甸园”和“方舟”的真相后,我心中那块名为“恐惧”的最后拼图也被填上了。当你知道了魔鬼的最终目的,剩下的便不再是颤栗,而是如何铸造一把能刺穿它心脏的利剑。
接下来的一个星期我进入了一种近乎精神分裂的工作状态。
白天的顾念是资本舞台上最耀眼的明星。我以一种更加激进、更加果决的姿态推动着科瑞生物的上市进程。我飞往纽约与纳斯达克的审核官员会面;我接受《华尔街日报》的专访,将“生命之光”计划描绘类文明的下一个奇迹;我甚至亲自主持了一场面向全球顶级富豪的非公开路演,成功地将科瑞生物的上市前估值推高到了一个令人咋舌的一千五百亿美元。
我的疯狂和野心成为了所有财经媒体的头条。他们称我为“来自东方的女武神”,称瀚海投资为“下一个黑石”。
秦悦对我的一切行动都给予了最高程度的赞许。他甚至破天荒地以远山资本的名义,为我的上市计划提供了无限额的信用背书。这无疑是为我这架己经失控的战车又捆上了一枚核动力引擎。
他以为我正在为他献上一场最完美的收割盛宴。
他不知道我烧的每一分钱、我说的每一句话、我吸引的每一束聚光灯都是在为我真正的计划构筑一道最坚不可摧的防火墙。
当全世界的目光都聚焦在你身上时,恰恰是你最容易在阴影中行动的时刻。
夜晚的“海伦娜”则在“筒仓”那绝对寂静的黑暗中开始了真正的战争。
我没有再去触碰那个名为“拉普达”的海底基地坐标。我知道那是一个我目前还无法撼动的存在。它更像是一个最终的决战之地。现在,我的战场是“伊甸园”本身。
我将所有的时间和精力都投入到了对《Orpheus》程序的深度解析中。
这个由江影留下的“钥匙”,其功能远比我最初想象的要强大得多。它不仅仅是一个观察平台。在它的底层代码中我发现了一个被命名为“Echo”的模拟模块。
这个模块可以截取“伊甸园”系统中的任何一段数据流,然后在一个独立的沙盒环境中进行无限次的模拟和推演。
这简首就是一座为我量身定做的战争沙盘。
我的第一个目标就是科瑞生物。
我将瀚海投资注入科瑞的所有资金流以及全球市场上所有与科瑞相关的交易数据都导入了“Echo”模块。
然后我开始模拟。
我模拟秦悦在上市前一天突然抽走所有信用背书会引发怎样的市场恐慌。
我模拟苏蔓联合华尔街的做空机构发布一份虚假的临床数据报告会对股价造成多大的冲击。
我模拟当股价跌破某个关键节点时,“伊甸园”系统会自动触发的止损和收割程序。
成千上万次的模拟在“筒仓”那强大的处理器中不间断地进行着。每一次模拟都让我对秦氏兄妹的操作手法、对“伊甸园”的反应机制有了更深一层的理解。
我像一个最勤奋的外科实习生,拿着江影留给我的手术刀一遍又一遍地解剖着这头名为“伊甸园”的数据巨兽。
我熟悉它的每一条血管、每一根神经甚至每一次心跳的节奏。
然后我开始寻找它的弱点。
终于在进行了超过十万次的模拟推演后,我发现了一个极其微小却致命的漏洞。
“伊甸园”系统在处理海量的高频交易数据时,为了保证效率会对某些被标记为“可信来源”的数据通道进行简化处理。它会默认这些通道的数据是真实有效的,从而跳过最复杂的多重验证环节。
而我手中那份由墨客提供的“勒忒计划”资金网络,其中有三个位于列支敦士登和开曼群岛的信托基金账户赫然就在这个“可信来源”的白名单之上。
我不知道这是墨客的有意为之还是一个巧合。
但这己经不重要了。
重要的是我找到了一把可以向“伊甸园”体内注射“病毒”的针。
我需要的不再是与它正面抗衡。
我需要做的是欺骗它。
让它把我的意志当成它自己的指令。
一个全新的计划在我的脑海中浮现。
我将它命名为“特洛伊木马”。
而那匹即将承载着复仇女神的木马就是科瑞生物。
计划的第一步是积累足够的秘密资本。
我开始利用“勒忒计划”更加频繁地从“远山遗产基金会”中转移资金。每一次的额度都不大,刚好卡在不会触发银行内部最高风险警报的临界点上。
这些钱像无数条涓涓细流汇入我那张名为“海伦娜”的地下金融网络。然后经过层层伪装,最终以数十个不同国家、不同身份的散户投资者的名义悄无声息地潜入了科瑞生物的全球融资盘口。
秦悦只看得到那些来自华尔街的巨头们在疯狂抢夺筹码。
他永远也想不到在那些被他忽略的散户海洋里,正隐藏着一支由我亲手打造的幽灵舰队。
在完成资本布局的同时我做了第二件事。
我联系了李洪生。
在那条绝对安全的物理线路里,我向他提出了一个看似与我目前事业毫无关联的请求。
“李叔,我需要一批人。”
“什么样的人?”李洪生的声音一如既往地沉稳。
“不是保镖也不是商业人才。”我顿了顿说道:“我需要一群在各自领域里最顶尖的‘手艺人’。”
“比如?”
“一个能在一小时内黑进任何民用电力系统的电工。一个能在没有图纸的情况下复制出任何一把机械钥匙的锁匠。一个精通所有主流通讯协议,能用最原始的设备搭建起一个区域通讯网络的无线电爱好者。甚至一个熟悉海城所有地下管网和排污系统的老管道工。”
电话那头陷入了长久的沉默。
我能感觉到李洪生那边的震惊。
我提出的这些人组合在一起不像是一个商业团队。
更像一个准备执行某种特殊任务的行动小组。
“念念,你到底想做什么?”他的声音里带上了一丝掩饰不住的担忧。
“李叔,请相信我。”我的声音很平静。“我不是在胡闹,我是在为一场即将到来的风暴做准备。”
“这场风暴一旦刮起,所有我们熟悉的规则都将不复存在。电力、网络、通讯这些我们习以为常的东西,都可能在一瞬间全部失灵。”
“到那时能依靠的就只有这些最原始的最纯粹的手艺。”
李洪生没有再追问。
他选择相信我。
“好。”他只说了一个字。“给我半个月时间,我会把你的人带到你面前。”
挂断电话我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我的棋盘上又落下了一枚关键棋子。
一支能脱离“伊甸园”的掌控,在最极端的情况下依旧保持行动能力的影子部队。
就在我以为一切都在我的计划中有条不紊地推进时。
一个意想不到的电话打乱了我的节奏。
电话是秦悦打来的。
用的是一部我从未见过的加密号码。
“顾念。”他的声音带着一种压抑的兴奋:“准备一下,明天来一趟燕京。老师要见你。”
老师?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
能被秦悦称为“老师”的只有一个人。
那个游戏的真正设计师。
那个站在幕后比秦悦更加深不可测的女人。
秦岚。
“她为什么要见我?”我故作平静地问。
“因为你做得太出色了。”秦悦的声音里带着一丝由衷的赞叹:“科瑞生物这件作品己经完美到超出了我们所有人的预期。老师认为,是时候让你接触一些更核心的东西了。”
“更核心的东西?”
“对。”秦悦笑了,那笑声里透着一丝引路人的神秘和骄傲。
“一个能让你真正理解我们到底在做什么的地方。”
“一个我们称之为‘伊甸园’的地方。”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
他们要带我去参观“伊甸园”?
这是陷阱?还是一种终极的考验?
亦或是他们对我己经完全放下了戒心?
我不知道。
但我知道我必须去。
这是我唯一能近距离观察甚至触碰敌人心脏的机会。
“好。”我回答道,声音没有一丝波澜:“明天几点在哪里见?”
“不用你来。”秦悦说道:“明天早上会有人去接你。记住不要带任何电子设备。”
“明白。”
挂断电话我的手心己经全是冷汗。
这绝对是一场鸿门宴。
秦岚那个心思缜密到近乎变态的女人,绝不可能如此轻易地向我敞开她的核心秘密。
那么她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我一夜未眠。
在“筒仓”里我将所有关于秦岚的信息都重新梳理了一遍。
江影的遗信里提到过秦岚和秦悦之间存在着“看不见的裂痕”。
这个裂痕是什么?
是对“伊甸园计划”的理念分歧?还是姐弟之间纯粹的权力斗争?
我或许可以利用这一点。
第二天清晨。
一辆没有任何牌照的黑色红旗轿车准时停在了酒店楼下。
我按照约定没有携带任何电子产品。
我穿着一身最简单的白色连衣裙,素面朝天。
看起来就像一个即将去面见导师的普通学生。
无害且顺从。
车一路向西。
最终停在了燕京郊区一座戒备森严的私人庄园门口。
这里远离尘嚣,绿树成荫。
但那高耸的电网和门口那些眼神锐利如鹰的安保人员,都在昭示着这里的不同寻常。
秦悦亲自在门口迎接我。
他今天也穿得格外正式。
一身黑色的中山装让他看起来少了几分资本家的锐气,多了几分学者的沉稳。
“欢迎来到‘摇篮’。”他对我微笑着说道。
“摇篮?”
“对。”他指了指庄园深处那栋白色的主体建筑:“‘伊甸园’诞生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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