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六点，城中村的出租屋里，窗帘拉得严严实实，只有手机屏幕的光映在陈瑶脸上，惨白得像纸。她蜷缩在冰冷的木板床上，手指颤抖地划过手机界面——屏幕上全是催款信息：
- 【市公安局】陈瑶女士，您涉嫌参与“星耀刷单”诈骗案，请于5月20日前到市公安局经侦支队配合调查，逾期将依法采取强制措施。
- 【XX贷】陈女士，您于4月15日借款5万元（刷单周转），截至今日，本金+利息共计5.8万元，请尽快还款，否则将收取违约金。
- 【房东】陈瑶，这个月房租该交了，一共1200元，再不交就搬出去。
陈瑶的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砸在手机屏幕上。被公司开除后，她找了十几天工作，可无论是面试行政、销售还是客服，一提到上一家公司是磊鑫商贸，一看到她简历上“江南财经大学”的学历，面试官要么委婉拒绝，要么首接拆穿她的学历造假，让她颜面尽失。
她不敢回家，怕张桂芬骂她，怕陈磊嫌她添乱；她也不敢找朋友借钱，之前那些围着她转的朋友，自从知道她失业、还涉嫌诈骗后，早就把她拉黑了。走投无路之下，她想起了昨天在街头看到的小广告——“急用钱？无抵押、无担保，当天放款，利息低至0.05%/天”。
0.05%/天，看起来不多，可她没算过，这换算成年利率就是18%，比银行贷款高了好几倍。但现在，她己经顾不上这些了，只要能拿到钱，先把公安局的事摆平（她天真地以为给钱就能私了），先把房租交了，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以后再慢慢还。
她咬了咬牙，拨通了小广告上的电话。电话响了三声就被接通，一个粗哑的男声传来：“喂，要借钱？”
“是……是我，”陈瑶的声音带着哭腔，“我想借5万块，你们……你们真的当天放款吗？不用抵押？”
“当然，”男人笑了，语气里带着一丝不怀好意，“只要你年满18岁，有身份证，能签借款合同，现在就能来我们公司签合同，半小时放款。地址发你微信上，快点来，我们六点半下班。”
挂了电话，陈瑶胡乱抹了把眼泪，从床上爬起来。她找出衣柜里唯一一件还算体面的连衣裙，对着模糊的镜子照了照——镜子里的女人，黑眼圈重得像熊猫，头发乱糟糟的，脸上还带着泪痕，哪里还有之前“磊鑫商贸白领”的样子？
她咬着唇，用化妆品勉强遮住黑眼圈，又把头发扎成马尾，深吸一口气，走出了出租屋。
放贷公司在一栋破旧的写字楼里，电梯里弥漫着烟味和霉味，停在15楼时，门一开，就听到里面传来嘈杂的麻将声和男人的笑声。一个穿着花衬衫、脖子上挂着金链子的男人迎了上来，上下打量着陈瑶，眼神像钩子一样，刮得她浑身不自在。
“你就是陈瑶？”男人咧嘴笑，露出一口黄牙，“长得还挺俊，难怪敢借5万。来，把这个合同签了。”
陈瑶接过合同，上面的字密密麻麻，她没心思细看，只看到“借款金额5万元”“日利率0.05%”“借款期限3个月”几个字，就拿起笔，在借款人处签下了自己的名字。
男人收了合同，从抽屉里拿出一沓现金，数了4万5递给她：“这里是4万5，扣5000块保证金，等你按期还款了再退给你。”
“扣5000？”陈瑶愣住了，“你们不是说放款5万吗？”
“保证金啊，小姑娘，”男人拍了拍她的肩膀，力道大得让她生疼，“这是规矩，怕你跑了。你要是按时还款，这5000一分不少退给你；要是逾期了，这5000就归我们了，还要收违约金，一天500块。”
陈瑶心里咯噔一下，可看着眼前的现金，她还是接了过来。有总比没有好，先把眼前的难关过了再说。
拿着钱走出写字楼，天色己经黑了。陈瑶先去银行给刷单平台转了5.8万，又给房东转了1200，剩下的钱她揣在怀里，感觉踏实了不少。她甚至奢侈地买了一杯奶茶，坐在路边的长椅上喝着——这是她失业后第一次觉得，日子好像还有点希望。
可她不知道，这杯奶茶的甜，是她坠入更深深渊的开始。
一周后，陈瑶的手机又开始响个不停。这次是放贷公司的催款电话：“陈瑶，你借的5万，这个月利息该交了，一共7500块，明天之前打过来。”
“7500？”陈瑶瞪大了眼睛，“不是日利率0.05%吗？一个月利息应该是750啊，怎么变成7500了？”
“小姑娘，你是不是傻？”男人的声音变得凶狠，“合同上写的是‘月利率15%’，你自己没看清？0.05%是日利率，一个月按30天算，0.05%×30=1.5%？不对啊，你数学是体育老师教的？0.05%×30=1.5%？不对，0.05%是一天的，5万×0.05%=25块一天，一个月750块啊！”
“你少跟我装糊涂！”男人打断她，“合同上白纸黑字写着‘月利率15%’，你自己签的字，想赖账？我告诉你，明天中午12点之前，必须把7500块利息打过来，不然我们就去你家找你，去你之前的公司找你，让所有人都知道你借高利贷！”
陈瑶懵了，她拿出之前签的合同，翻到利率那一页——原来她当时没看清，合同上“日利率0.05%”后面有个小小的注释：“实际执行月利率15%，日利率仅为参考”。她当时光顾着看借款金额和期限，根本没注意这个注释！
15%的月利率，5万一个月利息就是7500，三个月下来，利息就要2.25万，加上本金5万，一共要还7.25万！这还不算逾期违约金！
陈瑶瘫坐在地上，手里的合同飘落在地。她终于明白，自己掉进了高利贷的陷阱，可现在后悔己经晚了。她没钱还利息，只能再次拨通放贷人的电话，哭着求他们宽限几天。
“宽限可以，”男人的声音带着嘲讽，“但要收逾期费，一天500块。要么，你再签个续借合同，把这个月的利息也变成本金，下个月一起还。”
陈瑶别无选择，只能答应。她又签了一份续借合同，把7500的利息变成了本金，现在她欠的钱变成了5.75万，下个月的利息就要8625块。
接下来的日子，陈瑶像活在地狱里。她白天到处找工作，晚上在夜市摆地摊卖小饰品，可赚的钱连利息的零头都不够。放贷人的电话一天能打几十个，从一开始的威胁，到后来的辱骂，再到后来的人身威胁：“陈瑶，你再不还钱，我们就卸你一条胳膊！你不是有个哥哥叫陈磊吗？我们去找他要！”
提到陈磊，陈瑶慌了。陈磊现在自身难保，要是让他知道她借了高利贷，肯定会打死她。她只能再次求放贷人：“别找我哥，我一定想办法还钱，再给我几天时间，就几天！”
“可以，”男人冷笑，“要么，你找个人担保，要么，你跟我们去个地方，拍点照片，做个抵押。”
“拍照片？什么照片？”陈瑶心里有种不好的预感。
“就是一些性感点的照片，”男人的声音带着猥琐，“放心，我们不会外传，只是做个抵押，等你还钱了就删掉。要是你不还钱，这些照片就会发到网上，发到你哥的公司群里。”
陈瑶浑身冰冷，她知道，这是让她用尊严做抵押。可她别无选择，为了不让陈磊知道，为了不让照片被发出去，她只能答应。
那天晚上，陈瑶跟着放贷人去了一个小旅馆，拍了一些她这辈子都不想再看的照片。走出旅馆时，天快亮了，她站在街头，看着来来往往的行人，突然觉得自己像个，像个垃圾，什么都不是。
她想起林晚，想起林晚现在过得风生水起，想起自己以前对林晚的种种欺负，突然觉得无比讽刺。如果当初她没有那么对林晚，如果她没有贪慕虚荣去刷单，如果她没有借高利贷，是不是现在就不会落到这个地步？
可世界上没有如果。
一周后，陈瑶还是没能凑到钱。放贷人带着两个纹身男人找到了她的出租屋，把她堵在角落里，恶狠狠地说：“陈瑶，你再不还钱，我们就把你的照片发出去，再卸你一条腿！要么，你就跟我们走，去‘天上人间’上班，用工资抵债！”
“天上人间”是市里有名的夜总会，里面的女人都是做皮肉生意的。陈瑶吓得浑身发抖，她想跑，却被两个男人死死抓住。
就在这时，她的手机响了，是张桂芬打来的。她像抓住了救命稻草，哭着喊：“妈，救我！有人要抓我去夜总会！”
可电话那头，张桂芬的声音却带着不耐烦：“又怎么了？你是不是又惹事了？我告诉你，陈磊公司快破产了，我自己都顾不上，没时间管你！你自己惹的事自己解决！”
说完，张桂芬就挂了电话。
陈瑶手里的手机掉在地上，屏幕摔得粉碎。她看着眼前凶神恶煞的男人，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终于明白，没有人会救她，她只能靠自己。
可她己经走投无路了。
最终，陈瑶还是被放贷人带走了。她不知道等待她的是什么，是夜总会里屈辱的生活，还是被打断腿的痛苦。她只知道，她的人生，己经彻底毁了。
而此刻，诚信会计师事务所里，林晚正在整理磊鑫商贸的审计报告。周教授走进来，递给她一份文件：“听说陈瑶借了高利贷，被放贷人逼得要去夜总会上班了。”
林晚抬起头，眼神平静，没有一丝波澜：“知道了。”
她早就料到陈瑶会走投无路，她的性格缺陷注定了她会一步步走向毁灭。她没有同情，没有怜悯，只有一种尘埃落定的平静。
陈瑶，这是你应得的。你当初对我做的一切，现在都加倍还给你了。
林晚低下头，继续整理报告。报告上，磊鑫商贸的财务数据一片混乱，应收账款虚增、固定资产虚构、现金流断裂，每一个数字都预示着陈磊的末日。
而陈瑶的悲剧，只是陈家覆灭的开始。接下来，轮到张桂芬，轮到陈磊，轮到所有伤害过她的人。
这场复仇，还没结束。而陈瑶，只是第一个被彻底吞噬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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