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六点，丽景花园小区的楼道里还弥漫着隔夜的油烟味。张桂芬跌跌撞撞地跑下楼，手里紧紧攥着一个磨破边的布包，里面装着昨晚从菜市场捡来的烂菜叶和几个干硬的馒头。她要去找陈瑶——从昨天下午林晚走后，陈瑶就不见了踪影，电话打不通，微信也不回，像是人间蒸发了一样。
“瑶瑶！陈瑶！”她一边跑一边喊，声音嘶哑，带着哭腔。楼道里的声控灯被她的喊声惊醒，忽明忽暗地闪着，照亮了她鬓角的白发和眼角的泪痕。
昨天下午，林晚走后，陈瑶蹲在地上哭了很久，然后猛地站起来，说要去找高利贷的人“理论”，就冲出了家门。陈磊当时正心烦意乱，没拦住她，现在想来，肠子都悔青了。
“妈，你别急，再想想瑶瑶可能去的地方。”陈磊跟在后面，穿着一身皱巴巴的睡衣，眼睛里布满了血丝。他现在自身难保，银行催款、李家要违约金，还有林晚手里的证据，可陈瑶是他唯一的妹妹，他不能不管。
“我怎么能不急？”张桂芬停下脚步，回头看着陈磊，眼泪掉得更凶了，“瑶瑶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怎么对得起你爸？都是你！要不是你把公司搞垮了，瑶瑶能去借高利贷吗？要不是你跟苏晴那个女人不清不楚，林晚能来报复我们吗？”
陈磊的脸瞬间变得通红，他张了张嘴，想反驳，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他知道，妈说的是对的，这一切的根源，都是他。
就在这时，陈磊的手机响了，是一个陌生号码。他赶紧接起：“喂？请问是哪位？”
“请问是陈瑶的家属吗？”电话里传来一个冰冷的男声，“这里是市公安局拘留所，陈瑶因涉嫌伪造国家机关证件罪和诈骗罪，己于昨天晚上被我们依法拘留，请你们在今天上午十点前过来一趟，办理相关手续。”
“拘留所？伪造证件？诈骗？”陈磊的脑子“嗡”的一声，一片空白，“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我妹妹她……”
“搞错？”警察的声音带着一丝不耐烦，“我们有充分的证据——陈瑶伪造了‘江南大学’的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用于求职和骗取公司福利；另外，她还参与了‘高薪刷单’诈骗活动，涉案金额五万元。这些证据都有她的亲笔签名和转账记录，她自己也己经承认了。”
挂了电话，陈磊瘫坐在地上，手机从手里滑落到地上，屏幕摔得粉碎。
“怎么了？磊磊，出什么事了？”张桂芬连忙跑过去，摇晃着他的胳膊。
“瑶瑶……瑶瑶被拘留了……”陈磊的声音带着哭腔，“警察说她伪造学历，还参与了诈骗……”
“什么？”张桂芬眼前一黑，差点晕过去，幸好陈磊及时扶住了她。“不可能！瑶瑶那么乖，怎么会伪造学历？怎么会诈骗？一定是林晚！是林晚陷害她！”
她猛地站起来，就要往外面跑：“我去找林晚！我要跟她拼命！她毁了我儿子，又要毁我女儿，我跟她没完！”
“妈，你别冲动！”陈磊赶紧拉住她，“现在去找林晚也没用，警察有证据，我们先去拘留所看看瑶瑶再说。”
张桂芬挣扎着，哭喊着，但最终还是被陈磊拉回了家。她坐在沙发上，看着地上散落的催款单和陈瑶的照片，突然觉得无比绝望。她想起瑶瑶小时候，扎着两个小辫子，跟在她后面喊“妈妈”；想起瑶瑶大学毕业时，拿着毕业证书，笑着说要给她买金项链；想起瑶瑶被磊鑫商贸开除时，哭着说自己没用……
“我的瑶瑶……”她捂着脸，嚎啕大哭。
上午九点半，市公安局拘留所门口。张桂芬和陈磊站在铁门外，看着里面高大的围墙和铁丝网，心里像压了一块大石头。张桂芬穿着一件洗得发白的红色棉袄，头发用一根旧皮筋扎在脑后，手里提着一个布包，里面装着给陈瑶带的几件换洗衣服和几个苹果。
“姓名？”门卫室的警察抬头问。
“张桂芬，陈磊。我们是陈瑶的家属。”陈磊回答，声音有些发抖。
警察核对了信息，然后递给他们一张登记表：“填一下，等会儿有人带你们进去。”
填完表，没过多久，一个穿着警服的女警察走了出来，领着他们走进了拘留所。里面很安静，只有偶尔传来的脚步声和说话声。走廊两边是一间间拘留室，铁门上有小窗户，可以看到里面的人。
“陈瑶，出来。”女警察走到一间拘留室门口，敲了敲门。
拘留室的门开了，陈瑶走了出来。她穿着一身灰色的囚服，头发凌乱，脸上没有一点血色，眼睛里布满了红血丝，看到张桂芬和陈磊，眼泪一下子就掉了下来：“妈！哥！”
“瑶瑶！我的瑶瑶！”张桂芬冲过去，想抱住她，却被女警察拦住了。
“家属请注意，只能隔着栏杆说话，不能接触。”女警察的声音很平静。
张桂芬只能隔着栏杆，伸出手，想去摸陈瑶的脸，却只能摸到冰冷的铁栏杆。“瑶瑶，你怎么样？他们有没有打你？有没有欺负你？”
“没有……”陈瑶摇了摇头，眼泪掉得更凶了，“妈，哥，我错了……我不该伪造学历，不该去刷单，不该借高利贷……”
“傻孩子，你怎么这么糊涂啊！”张桂芬哭着说，“伪造学历是你自己干的？刷单诈骗也是你自己干的？是不是林晚那个女人逼你的？”
陈瑶的身体僵了一下，然后低下头，小声说：“不是林晚逼我的……是我自己想不开……我被磊鑫商贸开除后，找不到工作，就想伪造一个名牌大学的学历，好找点的工作……后来看到刷单能赚快钱，就想试试，没想到被骗了，还欠了高利贷……”
“那警察说的证据是怎么回事？”陈磊问，他还是不愿意相信，自己的妹妹会做出这种事。
“证据……是林晚提供的。”陈瑶的声音更小了，“警察说，我的学历证书是伪造的，他们有江南大学出具的证明；刷单诈骗的证据，是林晚提供的转账记录和聊天记录……她说我骗了她的钱，还骗了其他人的钱……”
“林晚！又是林晚！”张桂芬的情绪瞬间失控了，她对着女警察大喊，“警察同志，是林晚陷害我女儿！她是我女儿的前嫂子，因为记恨我们，故意伪造证据陷害她！你们不能相信她的话！”
“这位家属，请你冷静。”女警察皱了皱眉，“我们己经核实过了，林晚提供的证据都是真实的。江南大学确实没有陈瑶这个学生，她的毕业证书和学位证书都是伪造的；刷单诈骗的转账记录和聊天记录，也都经过了技术鉴定，没有伪造的痕迹。另外，陈瑶自己也己经承认了所有犯罪事实，并且签了字。”
“承认？她怎么会承认？”张桂芬还是不愿意相信，“一定是你们逼她的！你们严刑逼供！我要告你们！”
“你可以去告，但我们有全程录像，证明没有逼供。”女警察的声音依旧平静，“根据《中华人民共和国刑法》第二百八十条和第二百六十六条规定，伪造国家机关证件罪和诈骗罪，情节严重的，处三年以上十年以下有期徒刑，并处罚金。陈瑶涉案金额五万元，属于情节严重，很可能会被判刑。”
“判刑？”张桂芬腿一软，差点瘫坐在地上，幸好陈磊及时扶住了她。“警察同志，求你放过我女儿吧！她还年轻，她知道错了，她以后再也不敢了……”
“法律是严肃的，不是说放过就能放过的。”女警察说，“你们还是赶紧找个律师，为她辩护吧。另外，诈骗案的受害人己经提起了民事诉讼，要求陈瑶赔偿损失，你们也要做好准备。”
说完，女警察就领着陈瑶回了拘留室。陈瑶回头看着张桂芬和陈磊，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一样掉下来：“妈，哥，救我……我不想坐牢……”
拘留室的门关上了，挡住了陈瑶的身影，也挡住了张桂芬最后的希望。
走出拘留所，张桂芬瘫坐在地上，嚎啕大哭。“我的瑶瑶……她才二十多岁，要是坐了牢，以后怎么办啊……”
陈磊站在一旁，看着天上灰蒙蒙的云，心里像被刀割一样疼。他知道，瑶瑶这次是真的闯大祸了，可他现在身无分文，连自己都快保不住了，怎么救瑶瑶？
“哥，你快想想办法啊！”张桂芬抓住陈磊的胳膊，摇着他，“你去找林晚，求她放过瑶瑶！你去给她跪下，去给她磕头，只要她能放过瑶瑶，你做什么都可以！”
“找林晚？”陈磊的眼神里闪过一丝绝望，“妈，你觉得她会放过我们吗？她恨我们恨到骨子里，巴不得我们都去坐牢……”
“那怎么办？那怎么办？”张桂芬哭得更凶了，“我们陈家怎么这么命苦啊……你爸走得早，我一个人拉扯你们兄妹俩，好不容易日子好过点，怎么就变成这样了……”
陈磊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扶起张桂芬。他知道，现在说什么都没用，只能先找个律师，看看能不能为瑶瑶争取宽大处理。可律师需要钱，他现在哪里来的钱？
就在这时，张桂芬突然想起了什么，眼睛一亮：“对了！亲戚！我们去找亲戚借钱！你小姨，你舅舅，还有你大伯，他们以前都受过你爸的恩惠，他们一定会帮我们的！”
陈磊的心里沉了一下，他想起上次妈去找小姨借钱，被小姨骂了回来；去找舅舅，连门都没进去。可现在，除了亲戚，他们再也没有别的办法了。
“好，我们去找亲戚。”他点了点头，声音嘶哑。
两人互相搀扶着，慢慢走出了拘留所的大门。阳光透过云层，洒在他们身上，却没有一丝暖意。他们不知道，等待他们的，不是亲戚的帮助，而是一场更大的风暴——那些被张桂芬挪用抚恤金的亲戚，己经收到了林晚寄去的证据，正准备找上门来，讨回属于自己的钱。
而此刻的拘留室里，陈瑶坐在冰冷的地板上，看着窗外的天空，眼泪不停地掉下来。她想起自己伪造学历时的得意，想起刷单时的贪慕虚荣，想起借高利贷时的侥幸，想起林晚看着她时冰冷的眼神……她后悔了，真的后悔了。
如果当初她没有伪造学历，如果当初她没有去刷单，如果当初她没有借高利贷，如果当初她没有帮着哥哥欺负林晚……是不是一切都会不一样？
可世上没有后悔药，她现在能做的，只有等待法律的判决。她不知道自己会被判多少年，也不知道出狱后该怎么办，她只知道，她的人生，己经彻底毁了。
而这一切的始作俑者，正是她自己。
拘留所的大门缓缓关上，将陈瑶的哭声和绝望，都关在了里面。门外，张桂芬和陈磊互相搀扶着，慢慢消失在街道的尽头。他们不知道，一场更大的危机，正在等着他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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