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像块浸了墨的布，把北疆军营裹得严严实实。苏明月躺在硬板床上，手里攥着父亲那封家书，信纸的褶皱被反复，边缘都泛了毛。帐外传来巡夜士兵的脚步声，“踏踏” 地响在土路上，偶尔还夹杂着几声马嘶，让这寂静的夜多了几分生机。
她翻了个身，看向对面床的赵虎 —— 那憨小子睡得正香，嘴角还挂着口水，嘴里嘟囔着 “军饷”“肉包子”，想来是还惦记着李嵩拖欠的军饷。苏明月轻轻笑了笑，心里却沉甸甸的：父亲在信里提醒她 “监军未必可信”，可慕容珩不仅委她监视李嵩的重任，还叮嘱她保护好家人，这样的人，真的会是敌人吗？
“苏明兄弟，醒醒！该换岗了！” 帐帘被掀开，王胖子的大嗓门把赵虎都吵醒了。
苏明月赶紧把家书塞回枕头底下，起身穿上劲装。按照昨晚商量好的计划，她和赵虎负责监视李嵩的日常动向，孙猴子则去库房跟旧识打听消息，王胖子留在营帐整理线索。
“俺跟你一起去！” 赵虎揉着眼睛坐起来，抓起身边的大刀，“李嵩那老东西肯定没安好心，俺得盯着他，免得他又搞小动作。”
苏明月点了点头，两人悄悄走出营帐。凌晨的军营格外冷，风刮在脸上像小刀子割，苏明月裹紧了身上的粗布外衣，目光投向军需处的方向 —— 那里还黑着灯，想来李嵩还没起。
“咱们先去账房附近守着，慕容殿下说今天要去查账，说不定能找到些线索。” 苏明月压低声音说道。
赵虎点头应下，两人绕着营区的小路，往账房走去。账房在军需处旁边，是间不大的土坯房，窗户上糊着的纸己经破了几个洞，能隐约看到里面堆放的账本。
刚走到账房附近的柳树下，就看到一个瘦小的身影鬼鬼祟祟地从账房里出来，手里还抱着几本账本。苏明月心里一动，拉着赵虎躲到树后 —— 那是账房先生，一个平时沉默寡言、总爱低着头的老头。
账房先生怀里的账本抱得紧紧的，脚步匆匆，像是怕被人看见似的，径首往李嵩的住处走去。苏明月和赵虎对视一眼，悄悄跟了上去。
李嵩的住处就在军需处后院，是间单独的小院。账房先生走到院门口，轻轻敲了敲门，里面传来李嵩不耐烦的声音：“谁啊？大清早的敲门，还让不让人睡了！”
“是我，刘先生。” 账房先生的声音带着几分颤抖。
院门 “吱呀” 一声开了，李嵩穿着件青色的便服，头发乱糟糟的，看到账房先生怀里的账本，脸色沉了下来：“不是让你别大清早来找我吗？不怕被人看见？”
“李大人，这…… 这账本有问题，我…… 我不敢耽搁，只好赶紧来告诉您。” 账房先生的声音更抖了，怀里的账本都跟着晃了晃。
李嵩皱着眉，一把夺过账本，拉着账房先生进了院子，“砰” 地一声关上了院门。苏明月和赵虎躲在院墙外，只能隐约听到里面传来争吵声，却听不清具体内容。
“这老东西，肯定是在跟李嵩商量怎么掩盖贪腐的事！” 赵虎压低声音骂道，拳头攥得咯咯响。
苏明月点了点头，心里却有了个主意：“咱们先回去，等慕容殿下查账的时候，说不定能抓他们个现行。”
两人悄悄离开，刚回到营帐，就看到孙猴子匆匆跑了进来，脸色有些发白：“苏明兄弟，不好了！我刚才在库房打听消息，听库房的老张说，李嵩昨天让人运走了两箱军械，说是要‘修缮’，可我看那箱子的大小，像是装着长刀的！”
“什么？” 苏明月心里一沉，“他运到哪里去了？”
孙猴子摇了摇头：“老张也不知道，只说昨天晚上运走的，跟着的是李嵩的亲信，看得特别严，不让人靠近。”
苏明月皱紧眉头，心里盘算着：李嵩刚丢了张参军这个爪牙，又在这个时候运走军械，难道是想跟匈奴人做交易？还是说，他想销毁证据？
“不行，咱们得赶紧告诉慕容殿下！” 苏明月站起身，就要往中军帐走。
“等等！” 赵虎拉住她，“现在去说，咱们没凭没据的，李嵩肯定不承认，说不定还会反咬咱们一口。不如等慕容殿下查账的时候，咱们再提这事，让殿下亲自去问账房先生。”
苏明月想了想，觉得赵虎说得有道理，点了点头：“好，那咱们先去中军帐外等着，等殿下出来查账，咱们再跟他说。”
三人刚走到中军帐外，就看到慕容珩穿着件月白色的长衫，手里拿着折扇，正从帐里出来，身后跟着两个侍从。看到苏明月等人，慕容珩停下脚步：“你们怎么来了？是有什么发现吗？”
苏明月赶紧把账房先生大清早给李嵩送账本、还有李嵩运走军械的事说了一遍。慕容珩的脸色渐渐沉了下来，手里的折扇也停住了转动：“看来这账房先生确实有问题，咱们现在就去账房，看看能查出什么。”
一行人往账房走去，刚到门口，就看到账房先生正蹲在门口，手里拿着块布，假装擦着门框，眼神却时不时往西周瞟，显然是在放风。看到慕容珩等人，他的身体明显僵了一下，赶紧站起身，低着头说道：“监…… 监军殿下，您怎么来了？”
“本御史来查账。” 慕容珩的声音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把近半年的军需账目都拿出来，本御史要一一核对。”
账房先生的脸色白了白，手不自觉地攥紧了手里的布：“殿…… 殿下，账目都在里面，我这就去拿。” 他转身往账房里走，脚步有些踉跄。
苏明月注意到，账房先生转身的时候，怀里掉出了一个小纸团，他慌忙想捡，却被慕容珩的侍从抢先一步捡了起来，递给慕容珩。
慕容珩打开纸团，上面只写着 “午时，老地方” 几个字，字迹潦草，像是匆匆写的。他看了眼账房先生，冷声道：“这是什么？‘老地方’又是哪里？”
账房先生的脸瞬间变得惨白，双腿一软，差点跪下来：“殿…… 殿下，这…… 这是我家里人给我写的纸条，让我午时回家吃饭，没…… 没什么别的意思。”
“是吗？” 慕容珩冷笑一声，“你家在军营外的村子里，从这里到你家，来回要一个时辰，你午时回家吃饭，难道不用当差了？”
账房先生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额头的汗像断了线的珠子似的往下掉，手也开始发抖。苏明月看在眼里，心里清楚，这账房先生肯定在撒谎，那 “老地方” 说不定就是他跟李嵩或者匈奴人接头的地方。
慕容珩没再追问，走进账房，侍从们立刻把里面的账本都搬了出来，堆在桌子上。慕容珩拿起一本账本，仔细翻看着，手指在账目上轻轻划过，时不时停下来，眉头皱一下。
苏明月和赵虎、孙猴子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账房里静得可怕，只有慕容珩翻账本的 “哗啦” 声，还有账房先生紧张的呼吸声。
“这里有问题。” 慕容珩突然开口，指着账本上的一处记录，“上个月的粮草支出，上面写着‘霉变粮草五十石，己销毁’，可我让人去库房查过，根本没有销毁记录，这五十石粮草去哪里了？”
账房先生的身体抖得更厉害了，声音带着哭腔：“殿…… 殿下，这…… 这是李大人让我这么写的，我…… 我也不知道粮草去哪里了，我只是个做账的，不敢多问啊！”
“不敢多问？” 慕容珩放下账本，站起身，走到账房先生面前，“那这笔军械支出呢？上面写着‘长刀二十把，分发各营’，可各营的将领都说没收到，这二十把长刀又去哪里了？”
账房先生的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来，眼泪都快掉下来了：“殿下，我…… 我真的不知道，都是李大人让我写的，我要是不照做，他就…… 他就威胁我家人，我也是没办法啊！”
苏明月看着账房先生的样子，心里有些复杂。这账房先生看起来懦弱胆小，显然是被李嵩胁迫的，可他毕竟帮李嵩做了假账，助纣为虐，也算不上无辜。
慕容珩沉默了片刻，说道：“本御史知道你是被胁迫的，只要你老实交代，把李嵩贪腐、通敌的事都说出来，本御史可以饶你一命，还会保护你的家人。要是你还敢隐瞒，就别怪本御史不客气了。”
账房先生抬起头，眼里满是犹豫，他看了看慕容珩，又看了看桌上的账本，沉默了许久，终于开口了：“殿下，我…… 我说实话。那五十石粮草根本没霉变，是李大人让人运出军营，卖给了匈奴人，还有那二十把长刀，也被他送给了匈奴人的使者，说是…… 说是为了‘结交’。”
“还有吗？” 慕容珩追问，“李嵩还有没有其他贪腐、通敌的事？”
账房先生擦了擦眼泪，继续说道：“有！李大人还私吞了朝廷拨下来的军饷，上个月的军饷，他只发了一半，剩下的都被他藏起来了，还说…… 还说要等风头过了，运出军营。还有，他每个月都会跟匈奴人的使者见一次面，就在军营外的小树林里，每次都会带些军械或者粮草过去。”
苏明月和赵虎、孙猴子听了，都气得咬牙切齿。赵虎握紧了手里的大刀，恨不得立刻冲出去把李嵩抓起来：“这个老东西，竟然做了这么多坏事！俺一定要杀了他，为那些被他害死的弟兄报仇！”
慕容珩的脸色也沉到了极点，他对侍从说：“立刻派人去军营外的小树林埋伏，再派人去李嵩的住处搜查，看看能不能找到他私藏的军饷和军械！”
“是！” 侍从们立刻领命，快步走了出去。
慕容珩又看向账房先生：“你知道李嵩私藏军饷和军械的地方吗？”
账房先生摇了摇头：“我不知道具体地方，只听李大人的亲信说，好像是在军营外的一个小院子里，具体在哪里，我也不清楚。”
慕容珩点了点头，对苏明月说：“苏明，你带着赵虎和孙猴子，去盯着李嵩，别让他跑了。一旦有消息，立刻汇报。”
“是！” 苏明月拱手应道，带着赵虎和孙猴子，快步往李嵩的住处走去。
路上，赵虎忍不住问道：“苏明兄弟，你说咱们这次能抓住李嵩吗？这老东西狡猾得很，说不定早就跑了。”
苏明月摇了摇头：“不会，他还不知道账房先生己经招供了，肯定还在住处等着跟人接头。咱们只要盯紧他，一定能抓住他。”
孙猴子也说道：“我刚才在库房还听说，李嵩的亲信昨天去买了很多干粮和水，像是要出远门的样子，说不定他早就打算好了，一旦事情败露，就跑路。”
苏明月心里一紧：“那咱们得加快速度，别让他跑了！”
三人加快脚步，很快就到了李嵩的住处。院子里静悄悄的，院门紧闭着，看不到里面的动静。苏明月示意赵虎和孙猴子躲在院墙外，自己则悄悄走到院门口，透过门缝往里看 —— 院子里空无一人，只有几只鸡在院子里踱步，李嵩的房门紧闭着，不知道里面有没有人。
“难道他己经跑了？” 赵虎压低声音问道。
苏明月皱了皱眉，刚想说话，就听到里面传来 “吱呀” 一声，李嵩的房门开了，他背着一个鼓鼓囊囊的包袱，手里拿着一把刀，快步往院门口走来。
“不好！他要跑了！” 苏明月大喊一声，一脚踹开院门，冲了进去。
李嵩看到苏明月等人，脸色瞬间变了，转身就要往屋里跑。赵虎眼疾手快，冲上去一把抓住他的胳膊，将他按在地上：“老东西，想跑？没那么容易！”
李嵩挣扎着，大喊道：“你们想干什么？我是军需官，你们敢对我动手，是想以下犯上吗？”
“以下犯上？” 苏明月冷笑一声，“你贪腐军饷、私通匈奴、害死弟兄们，你才是罪该万死！现在慕容殿下己经知道了你的罪行，你就等着受死吧！”
李嵩的脸色变得惨白，不再挣扎，只是眼神里满是不甘。就在这时，慕容珩带着侍从们走了进来，看到被按在地上的李嵩，点了点头：“很好，没让他跑了。把他押下去，关进大牢，等查清所有罪行，再斩首示众！”
侍从们立刻上前，把李嵩绑了起来，押了下去。李嵩一边走，一边大喊：“我不服！我是朝廷命官，你们不能这样对我！慕容珩，你等着，我不会放过你的！”
看着李嵩被押走，苏明月心里松了口气。困扰军营许久的贪腐案，终于有了眉目，李嵩这个大贪官，也终于被抓住了。
“苏明，辛苦你了。” 慕容珩走到苏明月身边，语气里带着几分赞赏，“要不是你及时发现账房先生的异常，咱们也抓不到李嵩的把柄。”
苏明月摇了摇头：“这是末将应该做的，能为弟兄们讨回公道，是末将的荣幸。”
慕容珩点了点头，看向远处的天空：“现在李嵩被抓了，但他私藏的军饷和军械还没找到，还有那些跟他勾结的匈奴人，也没抓到。这场仗，还没结束啊。”
苏明月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太阳己经升得很高了，金色的阳光洒在军营里，驱散了清晨的寒冷。她握紧了手里的长枪，心里暗暗发誓：不管还要付出多少努力，她都要查清所有真相，还北疆一个太平，让那些牺牲的弟兄们瞑目。
就在这时，一个侍从匆匆跑了过来，对慕容珩说道：“殿下，不好了！去小树林埋伏的弟兄们传来消息，说看到几个匈奴人在那里接头，还带着不少军械，像是要跟李嵩交易！”
慕容珩的眼神立刻变得锐利起来：“走！咱们去看看，这次一定要把那些匈奴人一网打尽！”
苏明月和赵虎、孙猴子也立刻跟上，一行人快步往军营外的小树林走去。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下来，在地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却没能驱散苏明月心里的警惕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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