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只被洗净的杯子带来的微小暖意,并未能持续太久。它像投入激流中的一片花瓣,只是一个短暂的涟漪,很快就被更大、更汹涌的暗流所吞没。
陈雪凝能清晰地感觉到,快乐堡乃至整个ERP的气氛,正在以一种加速度滑向紧绷的临界点。
美真脸上的疲惫不再是偶尔,而是成为一种常态。她常常对着通讯器长时间低语,眉头锁成了川字,甚至有时会对着电脑屏幕上的数据走神,连陈雪凝走到身边都未能立刻察觉。她分配给陈雪凝整理货架、核对菜单这类简单任务时,指令都会偶尔出现短暂的混乱。
东杉则变得更加沉默和焦虑。他几乎时刻黏在电脑前,屏幕上是复杂到令人眼晕的能量流图谱和数据分析模型。陈雪凝偶尔瞥见,那些图谱上的异常峰值出现得越来越频繁,颜色也越来越刺眼。
北淼来的次数变少了,但每次出现,身上的低气压都更重几分,眼神里的锐利和审视几乎化为实质,常常与美真发生激烈的、压低了声音的争论。
陈雪凝即使听不清具体内容,也能从美真无奈又坚持的表情和北淼冷硬的侧脸线条上,猜到争论的焦点必然与西钊有关。
就连最阳光的坤中,也像是被这沉重的氛围感染了。他来快乐堡时,常常不是兴奋地聊篮球,而是会坐在一边,看着忙碌又紧张的大家,脸上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迷茫和担忧。有一次,他甚至悄悄问陈雪凝:“雪凝姐,是不是……要发生什么不好的大事了?大家好像都很不对劲。”
陈雪凝无法回答他,只能勉强笑笑,安慰他:“大人们的工作总会遇到难题的,相信他们能解决。”但她自己心里却比谁都清楚,这场风暴无法避免,而且中心点,就是那个日益沉默、几乎要将自己存在感降至零的西钊。
她看到西钊的次数越来越少。即使出现,他也更像一个苍白的影子,安静地坐在最角落,完成必要的交流后便迅速离开。他避开所有人的目光,尤其是北淼的。那种状态,与其说是沉默,不如说是一种近乎绝望的等待和承受。陈雪凝送药膏那次带来的细微缓和,早己被这巨大的、无形的压力碾得粉碎。
她知道,界王的压迫己经到了极限,而团队内部脆弱的信任,在北淼的主导下,正濒临破裂。西钊身份暴露、被彻底排斥的那场关键冲突,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随时可能落下。
无力感再次深深攫住了陈雪凝。她什么也做不了。她甚至不能再像以前那样,用匿名的符号去安慰西钊——在如此紧张敏感的时期,任何异常的举动都可能被无限放大,给他带来更大的麻烦。
她只能眼睁睁看着,看着风暴的云层越积越厚,看着她在意的人们一步步走向命定的碰撞和伤痛。
这种清醒的旁观,是一种残酷的折磨。
在一个失眠的深夜,陈雪凝坐起身,打开台灯,昏黄的光线照亮了她书桌的一角。她拿出几张素净的卡片和一支笔。
她开始为可能到来的“风暴”准备一些极其微小的“慰藉品”。这些不是为了改变什么,或许只是为了在那之后,能让她自己心里好过一点点,或许也能给受伤的人带去一丝微不足道的暖意。
她为西钊画了一张简单的卡片,上面没有文字,只有一颗穿透厚重云层、努力洒下光芒的星星。她不知道他还能不能收到,但她想让他知道,即使在最黑暗的时刻,也总有人记得他的光芒。
她为可能焦头烂额、承受巨大压力的美真,准备了一个小巧的、据说能舒缓压力的香薰石和一小瓶精油。她知道美真可能根本没时间用,但这代表一份关心。
她甚至为坤中画了一个卡通篮球钥匙扣,希望他能保持那份难得的阳光。
她还准备了简单的创伤药和独立包装的消毒棉片——这次不是为了特定谁,而是作为一种常备。她知道,战斗和冲突,难免会留下伤痕。
她仔细地、安静地准备着这些东西,像是在进行一场无声的仪式。每一件小东西,都承载着她无法言说的担忧和祝愿。
她知道这些举动徒劳而可笑,对于即将到来的狂风暴雨而言,不过是螳臂当车。但她总得做点什么,哪怕只是为了对抗那几乎要将她淹没的无力感。
准备好这些东西,她将它们小心地收进抽屉的最里层。然后她走到窗边,推开窗户。
夜凉如水,城市在脚下沉睡,宁静祥和。但陈雪凝却仿佛能听到那平静表象之下,危机蓄能的嗡鸣声。空气里弥漫着山雨欲来的压抑。
风暴就要来了。
她闭上眼,深深吸了一口冰凉的夜风。
她能做的,只有等待。
并在等待中,准备好她那份微不足道的、无声的关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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