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的药库，是整个皇宫防卫最森严的地方之一。
这里存放着来自全国各地的珍稀药材，专门供给皇室使用。
夜染霜手持凤羽金牌，在何院判恭敬得近乎谄媚的引领下，走进了这座寻常太医都无权进入的库房。
浓郁的药香，比外面浓烈了十倍不止。
一排排黄花梨木制成的药柜，顶天立地，蔚为壮观。
每一个抽屉上，都用工整的楷书，标注着药材的名称。
“三小姐，您想看些什么？”
何院判此刻的态度，与之前判若两人。
他跟在夜染霜身后，脸上堆满了谦卑的笑容。
“您尽管吩咐，老夫一定照办。”
夜染霜没有理会他。
她的目光，在一排排药柜上缓缓扫过。
她并非真的要来查阅什么医书。
她来这里，是为了找一样东西。
一样能给她的敌人，带来致命一击的东西。
很快，她的视线，定格在了一个被单独存放在角落的紫檀木盒子上。
盒子上贴着黄色的封条，上面写着三个龙飞凤舞的大字。
“雪上一枝蒿。”
“何院判。”
夜染霜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
“把这个盒子，打开我看看。”
何院判的脸色，微微一变。
“三小姐，这……这可使不得。”
他连忙摆手。
“这‘雪上一枝蒿’，是今年刚从西域进贡上来的绝品。”
“乃是圣上钦点的贡品，珍贵无比。”
“没有陛下的旨意，谁……谁也不敢擅自开启啊。”
“是吗？”
夜染霜转过头，看着他。
“如果我说，这里面的东西，是假的呢？”
何院判的心，猛地一跳。
“三小姐，您……您可别开这种玩笑。”
“这贡品，都是经过户部和内务府，层层检验的，怎么可能会有假？”
夜染霜没有再与他废话。
她径首走到那个盒子前。
她伸出手，就要去撕那张黄色的封条。
“三小姐，不可！”
何院判吓得魂都快飞了。
他一个箭步冲上前，想要阻止。
可他的手，还没碰到夜染霜的衣角。
夜染霜的另一只手，己经闪电般地，点在了他的手腕上。
何院判只觉得手腕一麻，半边身子都动弹不得了。
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夜染霜，“刺啦”一声，撕开了那张御笔亲封的封条。
然后，她打开了盒盖。
一股淡淡的，带着泥土气息的药香，从里面飘散了出来。
盒子里面，铺着一层明黄色的锦缎。
锦缎之上，静静地躺着几株干枯的植物。
那植物根茎细长，呈暗紫色，顶端开着一朵淡黄色的小花，看起来平平无奇。
何院判看着那几株药草，松了一口气。
“三小姐，您看，这不就是‘雪上一枝蒿’吗？”
“跟图谱上画的，一模一样。”
“是吗？”
夜染霜的嘴角，勾起了一抹冰冷的弧度。
她从盒子里，拈起了一株药草。
“真正的‘雪上一枝蒿’，生于极寒雪山之巅，百年方可长成。”
“其根茎虽细，却坚逾金石，寻常刀剑难断。”
她一边说，一边用两根纤细的手指，轻轻一-捻。
“咔嚓。”
一声清脆的声响。
她手中的那株药草，应声而断。
断口处，露出了白色的，粉末状的内芯。
何院判的眼睛，瞬间瞪大了。
“这……这怎么可能？”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雪上一枝蒿’。”
夜染霜将那截断根，扔回了盒子里。
“这叫‘雪见草’。”
“一种生长在山阴湿地里的寻常草药。”
“外形与‘雪上一枝蒿’有九分相似，但药性却天差地别。”
“前者，是能活死人，肉白骨的圣药。”
“而后者，只配拿去给牲口治些皮癣罢了。”
她看着何院判那张己经毫无血色的脸。
“以次充好，偷梁换柱。”
“用这种不值一文的野草，来冒充价值连城的贡品。”
“何院判，你说，这是何等的大罪？”
何院判的腿，己经开始发软了。
他“扑通”一声，跪倒在了地上。
“不……不关老夫的事啊！”
他带着哭腔喊道。
“这药材，是户部的魏大人，亲自押送过来的！”
“老夫……老夫也只是按章办事，验收入库啊！”
魏大人。
户部侍郎，魏正德。
太子的心腹，太子侧妃魏书语的父亲。
听到这个名字，夜染霜的眼中，闪过了一丝意料之中的冷光。
前世，便是这个魏正德，伙同他人，贪墨军饷。
最终导致她父兄的大军，在边关粮草断绝，惨遭屠戮。
这一世，她便要从他这里，开始清算。
“是吗？”
夜染霜看着跪在地上的何院判。
“既然你说与你无关。”
“那不如，我们现在就带着这盒‘贡品’，去面见圣上。”
“让陛下亲自来评评理，看看这以假乱真的弥天大罪，到底该由谁来承担。”
何院判吓得浑身一哆嗦。
他知道，贡品出了问题，他这个太医院院判，无论如何都脱不了干系。
轻则削官去职，重则……人头落地。
“三……三小姐饶命啊！”
他抱着夜染霜的腿，苦苦哀求。
“老夫……老夫也是一时糊涂，被那魏正德蒙骗了啊！”
“老夫有证据！”
他像是想起了什么救命稻草，急切地说道。
“那魏正德，前几日私下里找过我！”
“他……他给了我一张五千两的银票，让我……让我在检验的时候，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那张银票，我……我还收在府里，没有动过！”
“很好。”
夜染霜的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的神色。
她要的，就是这个。
人证，物证，俱全。
……
紫宸殿内，气氛压抑得如同冰窖。
昭武女帝坐在龙椅之上，面沉似水。
她的面前，摆放着那个打开的紫檀木盒子。
盒子旁边，是一张五千两的银票，以及跪在地上，抖如筛糠的太医院院判何修。
殿下，还跪着一个身穿二品官服，面如死灰的中年男人。
正是户部侍郎，魏正德。
“魏正德。”
女帝的声音，冰冷得不带一丝温度。
“你还有何话可说？”
魏正德趴在地上，身体剧烈地颤抖着。
“陛下……陛下饶命啊！”
“臣……臣是冤枉的！”
“是……是何修！是他血口喷人，是他诬陷臣！”
“诬陷？”
女帝冷笑一声。
她将那截被夜染霜-捻断的“雪见草”，扔到了他的面前。
“那这个，你又作何解释？”
“朕让你去督办贡品，你就是这样，拿这些不值钱的野草，来糊弄朕的？”
魏正德看着那截断根，彻底说不出话来了。
他怎么也想不明白。
自己做得如此天衣无缝的计划，到底是在哪个环节，出了纰漏。
又是怎么被夜染霜这个黄毛丫头，给查了出来。
“来人。”
女帝的声音，充满了肃杀之气。
“将魏正德，拖下去，打入天牢！”
“即刻查封其府邸，所有家产，全部充公！”
“凡与其同党者，一并彻查，绝不姑息！”
“陛下饶命啊！陛下！”
魏正德的哀嚎声，在空旷的大殿里回响。
但他很快，就被两名如狼似虎的禁军，堵住了嘴，拖了下去。
夜染霜跪在殿下，从始至终，一言不发。
她看着魏正德那狼狈的下场，心中没有丝毫的波澜。
这，仅仅只是一个开始。
在女帝面前当场揭发，侍郎被抄家下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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