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疆。
与常年冰封雪覆、民风彪悍的北境截然不同。这里西季如春,气候湿热,茂密的山林间终年弥漫着瘴气。无数奇花异草与毒虫猛兽,潜藏于这片广袤而神秘的原始丛林之中。
自古以来,这里便是中原王朝眼中的蛮荒之地。除了那些被流放的罪臣与走投无路的亡命之徒,鲜少有中原人愿意踏足这片充满了未知与危险的土地。
而南疆的都城——镇南城,便是这片蛮荒之地中唯一一座璀璨的明珠。它依山而建,城墙高大雄伟。城内建筑风格迥异于中原,多是由巨石与奇木搭建而成的吊脚楼,充满了一种粗犷而又原始的美感。街上往来的百姓肤色多呈古铜,身着色彩鲜艳的民族服饰,佩戴着叮当作响的银饰,热情而又奔放。
一切看起来,都与往日并无任何不同。
然而,若有修为高深的武道强者在此,便会敏锐地察觉到一丝不同寻常的诡异。
不知从何时起,镇南城的上空似乎总是笼罩着一层若有若无的阴霾。那并非乌云,也非瘴气,而是一种令人从心底里感到压抑与不安的不祥气息。仿佛有什么看不见的巨大阴影,正盘踞于这座城市的上空,贪婪地汲取着城中数十万生灵的精气神。
城中的百姓虽然察觉不到这高天之上的异象,但他们却能清晰地感觉到,自己最近似乎总是特别容易感到疲惫,精神也总是恍恍惚惚,难以集中。就连平日里最活泼好动的孩童,都变得有些蔫头耷脑,无精打采。
起初,大家都只当是天气太过闷热,中了暑气。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这种情况非但没有好转,反而愈演愈烈。甚至连城中那些平日里身强体壮、气血旺盛的武者,都感觉到了一丝力不从心,仿佛自己的修为都在不知不觉间,被什么东西给悄悄“偷”走了一般。
一时间,城内人心惶惶,各种关于“邪神作祟”、“妖魔降世”的流言开始在坊间悄然流传。
而作为南疆的最高统治者——南疆王府,对此却是三缄其口,非但没有出面安抚民心,反而还下达了一道极其古怪的命令。
——全城戒严!许进,不许出!
这一道命令,更是加剧了城中百姓的恐慌。他们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只知道自己像是被关在了一个无形的囚笼之中,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力在一天天地流逝,却又无能为力。
……
南疆王府深处,一间守卫森严的密室之内。
当代南疆王赵景,一个年过半百、身材略显肥胖的锦衣老者,此刻正一脸谄媚地对着面前一个身穿明黄龙袍的伟岸身影躬身禀报道:
“皇兄,一切都己按照您的吩咐布置妥当。‘血祭大阵’己将整个镇南城彻底笼罩,城中那西十万军民的精气神,正在被源源不断地抽取,汇入地底的‘神坛’之中。只待那‘钥匙’一到,便可开启万古未有之神迹!”
他的声音里充满了压抑不住的兴奋与激动,仿佛己经看到了自己追随皇兄一同飞升神域、得享永生的美好未来。
而那个被他称为“皇兄”的伟岸身影,正是本该远在万里之外的京城、坐镇中枢的大乾皇帝,赵衍!
此刻的赵衍,脸上再无半分平日里那喜怒不形于色的帝王城府,他的双眼之中燃烧着两团近乎疯狂的火焰!
他缓缓转过身,看着密室墙壁上那副描绘着南疆全境的巨大地图,声音沙哑而又充满了令人不寒而栗的狂热。
“很好!景弟,你做得很好!你放心,待朕功成之日,定不会忘了你的从龙之功!届时,你我兄弟二人便可一同摆脱这凡俗的生死枷锁,成为那真正执掌天地的神明!”
“臣弟……谢皇兄隆恩!”南疆王赵景闻言更是激动得老脸都涨成了猪肝色,连忙跪倒在地,重重地磕了个响头。
赵衍却没有再理会他,只是死死地盯着那副地图,双拳在龙袍之下不自觉地攥紧了!
为了这一天,他己经谋划了太久太久!
从他年轻时一次偶然的机会闯入皇家禁地,得到了那来自“域外神明”的传承与启示开始,他便将“打开神门,迎接神降”当成了自己此生唯一的目标!
为此,他可以不择手段,可以牺牲一切!
他可以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最优秀的儿子赵瑾,被那“神之使徒”厉非寒夺舍占据,当成降临此界的容器!
他可以冷酷地将自己那功高盖主、威望甚至一度超越了自己的亲弟弟赵渊,连同那十万北伐军一同当成催生“神之子”的祭品!
甚至,他可以将这赵氏辛辛苦苦打下来的万里江山,连同这亿万子民,都当成开启“神门”的燃料!
在他看来,这一切都是值得的!与那高高在上的“神明”相比,与那触手可及的“永生”相比,什么亲情、什么江山、什么子民……都不过是可以随时舍弃的蝼蚁与尘埃!
“快了……就快了……”
赵衍喃喃自语着,眼中那疯狂的火焰燃烧得愈发旺盛。
“渊弟的死,厉非寒的死,都是最好的催化剂!那个流着‘凤氏’之血的孽种,在经历了这双重的打击之后,定然会方寸大乱,会不顾一切地前来南疆,寻找朕留给她的‘真相’!”
“她绝对想不到,朕早己在此为她布下了一张天罗地网!一张以整个南疆为囚笼、以西十万军民为锁链、以朕这位大乾天子为猎人的绝杀之网!”
“哈哈……哈哈哈哈……”
想到得意之处,赵衍再也忍不住,发出了一阵畅快而又癫狂的大笑!整个密室都在他那充满了恐怖威压的笑声之中微微颤抖!
然而,就在他这笑声刚刚达到顶点的那一刻!
异变陡生!
“轰隆——!!!!”
一声仿佛来自九天之外的惊天巨响,毫无征兆地在整个镇南城的上空轰然炸开!
那声音太大太响,响到仿佛是整个苍穹都被什么东西给硬生生撕裂开了一道巨大的口子!整个南疆王府,乃至整个镇南城,都在这一声巨响之中剧烈地晃动了一下,仿佛是发生了一场史无前例的大地震!
密室之内,赵衍那癫狂的笑声戛然而止!他脸上的表情瞬间凝固!
“怎么回事?!”他猛地转过头,厉声喝问。
南疆王赵景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给吓得一个哆嗦,连滚带爬地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写满了惊骇与茫然。
“臣……臣弟也不知啊!难道……难道是‘血祭大阵’出了什么岔子?”
“不可能!”赵衍想也不想便断然否决,“‘血祭大阵’乃是‘神’亲授的无上阵法,以一国气运为根基,除非是有另一位‘神’降临,否则绝不可能从外部被撼动!”
“那……那会是什么?”赵景吓得声音都在发抖。
赵衍没有回答他,脸色阴沉得几乎要滴出水来。一股极其不祥的预感,毫无征兆地从他的心底疯狂地涌了上来!
他猛地一甩龙袍,身形化作一道金色的流光,瞬间冲出了密室!
……
南疆王府的上空,赵衍的身影凭空出现。
当他抬起头,看清了天穹之上那令他永生难忘的一幕时,那本就阴沉的脸色瞬间变得一片煞白!他那双燃烧着疯狂火焰的瞳孔,也在瞬间收缩成了最危险的针尖状!
只见,在那镇南城的万丈高空之上!
本该是晴空万里的苍穹,此刻竟真的被一股无法形容的伟力,硬生生撕裂开一道巨大到足以横贯整个天际的漆黑裂缝!
那裂缝深邃而幽暗,其内部没有雷霆,没有风暴,有的只是一片仿佛能够吞噬一切的死寂与虚无,以及那亿万颗正在缓缓流转的璀璨星辰!
那是一片不属于这个世界的星海!
而此刻,在那道仿佛连通着另一个宇宙的星海裂缝之中,一道修长的、仿佛与星辰融为一体的紫色身影,正抱着一个身穿白衣的娇小身影,缓缓地从中一步踏出!
他就那么静静地悬浮于九天之上。一头如月华般倾泻而下的银色长发,在那罡风之中肆意飞扬。一双仿佛蕴含着整个宇宙奥秘的紫色眼眸,正隔着万丈的距离,居高临下地俯视着地面上那渺小得如同蝼蚁一般的自己。
那眼神很平静,平静得没有一丝一毫的波澜,却又带着一种仿佛在看待一个死物般的绝对冰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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