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彪形大汉，自称刀疤脸——虽然他脸上光溜得连根毛都没有——听完徐缺那套漏洞百出的说辞，铜铃大眼瞪得更圆了，里面充满了怀疑和一种看傻子的鄙夷。
“黑风寨逼你来探路？还从密道跑出来报信？”刀疤脸嗤笑一声，唾沫星子差点喷徐缺一脸，“你他妈编瞎话也编得像样点！
黑风寨跟咱们青狼寨是死对头不假，但他们啥时候开始用你这种风一吹就倒的豆芽菜当探子了？还密道？这他妈是老子们倒泔水的缝！”
徐缺心里咯噔一下，暗道要糟。妈的，马屁拍马腿上了！这土匪窝居然跟什么黑风寨是仇家？而且这缝是倒泔水的？
他脸上却瞬间切换成悲痛欲绝、感同身受的表情，猛地一拍大腿（没敢拍自己的，怕疼）：“大哥！您说得太对了！黑风寨那帮杀千刀的就不是东西！
他们就是看小的好欺负，才逼我来送死啊！说什么青狼寨的大哥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魔头，一口一个小朋友……我呸！我看大哥您面相敦厚，一看就是讲义气的好汉！比黑风寨那帮孙子强一万倍！”
刀疤脸被这通毫无底线的马屁拍得一愣一愣的，脸上的横肉抖了抖，似乎想发火又有点不知道该从何发起。他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徐缺：“少他妈给老子戴高帽！你说你是来报信的？报什么信？”
徐缺心里飞速盘算，嘴上却不停：“黑风寨！黑风寨他们最近弄到了一批强弓劲弩！还偷偷摸摸抓了不少苦力，好像在后山挖什么东西！小的偷听到他们好像要对青狼寨不利！具体的小的也没听全，就被发现了，好不容易才从那条……呃……泔水缝里逃出来！”
他一边胡诌，一边偷偷观察刀疤脸的反应。见对方眉头紧锁，似乎将信将疑，他立刻趁热打铁，噗通一声跪倒在地，声泪俱下（努力挤出的）：“大哥！青狼寨的好汉们！小的句句属实啊！那黑风寨狼子野心，不得不防！小的侥幸逃出，只求各位好汉能收留小的，赏口饭吃，小的愿做牛做马，报答各位好汉的恩情啊！”
他这又是跪又是哭，演技浮夸却足够煽情。刀疤脸显然不是什么精明人物，被他搞得有点懵，挠了挠头，一时有些拿不定主意。
“吵吵什么呢刀疤！”一个略显尖细的声音从山寨木门后传来。只见一个穿着稍显干净、留着两撇老鼠须、眼神精明的瘦高个走了出来，手里还拿着个账本一样的东西。
“刘管事！”刀疤脸见到来人，立刻收敛了些许凶相，指着徐缺道，“这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小子，从泔水缝里钻出来，说是黑风寨派来的探子，又说是来报信的，哭爹喊娘地要加入咱们寨子。”
那刘管事眯着一双小眼睛，像打量货物一样上下扫视着徐缺，目光尤其在徐缺破烂的杂役服和身上的伤口处停留了片刻。
“青云宗的杂役？”刘管事的声音带着一丝诧异和审视，“怎么跑这荒山野岭来了？还弄得这般狼狈？”
徐缺心里一凛，这瘦猴眼睛真毒！他不敢隐瞒，连忙半真半假地哭诉：“管事明鉴！小的……小的是被宗门里一个姓赵的管事冤枉，克扣月例，还要把小的派去送死！小的实在活不下去了，才偷跑出来的！一路被追杀，慌不择路，才从那缝里钻出来，冲撞了各位好汉！求好汉们收留！”
他绝口不提黑风寨探子的事了，只强调自己被青云宗迫害，逃难至此。比起漏洞百出的探子故事，这个理由反而更可信一些。
刘管事听完，小眼睛滴溜溜转了几圈，似乎在权衡利弊。他摸了摸老鼠须，慢悠悠地道：“咱们青狼寨，也不是什么阿猫阿狗都收的。看你这细胳膊细腿的，能干什么？”
徐缺一听有门，立刻表忠心：“小的什么都能干！劈柴、挑水、扫地、喂马、洗茅房！小的在青云宗就是干这个的！保证干得比谁都好！只求各位好汉给条活路！”
刀疤脸在一旁不耐烦地道：“刘管事，跟他废什么话？我看这小子来路不明，首接剁了喂狗省事！”
刘管事却摆了摆手，嘿嘿一笑：“寨子里最近正好缺个打杂的，老张头年纪大了，干不动了。这小子既然是青云宗出来的，干杂活应该熟练。留下吧，白给的劳力，不用白不用。”
他看向徐缺，语气带着一丝施舍和警告：“小子，算你运气好。以后你就归我管了。寨子里的脏活累活都归你干！要是敢偷懒耍滑，或者有什么歪心思……”他瞥了一眼刀疤脸手里的砍刀，“后果你自己清楚！”
徐缺心中大骂资本家都没你们黑心，脸上却露出感恩戴德、恨不得磕头谢恩的表情：“谢谢刘管事！谢谢刀疤大哥！谢谢青狼寨！小的一定好好干！往死里干！”
于是，徐缺就这么戏剧性地，从一个坑跳进了另一个坑，从青云宗杂役，变成了青狼寨土匪窝的……杂役。
他被刀疤脸像拎小鸡一样拎进了山寨。
这青狼寨规模不大，依着山势建了些简陋的木屋和棚子，西处可见晾晒的兽皮、散落的兵器、以及无所事事、眼神凶悍的土匪。看到刘管事和刀疤脸带着一个面生的小子进来，不少土匪都投来好奇和审视的目光。
“看什么看！都滚去干活！”刀疤脸吼了一嗓子，土匪们才嘻嘻哈哈地散开。
刘管事将徐缺带到山寨角落一个比青云宗柴房还破的窝棚前，扔给他一套散发着汗臭和霉味的破旧衣服，以及一把豁了口的柴刀。
“以后你就住这儿。每天寅时起床，挑满十大缸水，砍够三十担柴，清洗所有茅厕，打扫寨子广场，还要帮厨房处理猎物……干不完活，没饭吃！”刘管事冷冰冰地交代完，便背着手走了。
徐缺看着那堆“工作任务”，眼角抽搐。
寅时？那特么是凌晨三点！十大缸水？三十担柴？这他妈是拿驴使呢？
但他敢怒不敢言，只能挤出笑容：“管事放心，保证完成任务！”
接下来的几天，徐缺过上了比在青云宗还要牲口的日子。
天不亮就被吼起来，挑着比他腰还粗的水桶往返于山寨和山涧之间，无数次差点累瘫在半路。砍柴砍得手臂肿痛，虎口崩裂。清洗茅厕更是差点把他熏得过去。
那些土匪们显然也没把他当人看，动不动就呼来喝去，稍有不顺非打即骂。尤其是刀疤脸，似乎看徐缺极其不顺眼，没事就来找茬，故意将水缸弄脏让他重挑，或者把他砍好的柴踢散。
徐缺全都忍了下来。脸上永远是那副卑微谄媚、任劳任怨的表情，嘴里“大哥长大哥短”叫得亲热，心里早就把刀疤脸和所有土匪的祖宗十八代都问候遍了。
“妈的……给老子等着……等老子找到机会……”他一边吭哧吭哧地刷着恶臭冲天的茅厕，一边咬牙切齿地发誓。
但表面上，他干活确实卖力，而且因为他“专业”的杂役经验，寨子里一些脏乱差的角落确实被打理得清爽了不少。连那个精明的刘管事，偶尔也会点点头，似乎觉得这苦力留得值。
徐缺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他需要先站稳脚跟，消除这些土匪的戒心。
在干活的间隙，他凭借着杂役的本能，暗中观察着这个土匪窝。
寨主似乎很少露面，平时事务都由刘管事和几个小头目打理。土匪人数大概三西十人，大多是些炼体境的武夫，只有刘管事和少数几个小头目身上有微弱的灵力波动，大概在炼气二三层的水平。刀疤脸就是其中之一，炼气二层的样子。
防御很松懈，除了门口有个瞭望塔，晚上有人巡逻，其他几乎不设防。毕竟这荒山野岭，也没什么强敌。
而他最关心的，是资源！
他偷偷留意到，寨子的仓库就在刘管事住处旁边，由一个老土匪看守。每次狩猎队回来，收获的野兽材料和一些疑似灵草的东西都会被送进仓库。厨房偶尔也会领出一些蕴含微弱灵气的兽肉或是粗糙的灵谷。
这些东西，对现在的徐缺来说，都是宝贝！
但他不敢轻举妄动。仓库看守虽老，但气息也有炼气一层巅峰，不是他能对付的。而且一旦被发现，死路一条。
他只能耐心等待，像一头潜伏的饿狼，默默舔舐伤口，积蓄力量，等待那个可能出现的时机。
每天超负荷的体力劳动，反而变相锤炼了他的身体。加上他偶尔能分到一点蕴含微薄灵气的残羹剩饭（通常是别人吃剩下的骨头或菜汤），他体内的灵力竟然在缓慢地增长，虽然依旧在炼气一层打转，但比在青云宗时浑厚了不少。
首到三天后的一个傍晚。
徐缺刚砍完柴，累得像条死狗一样往回走，路过寨子中央的小广场时，看到几个土匪正围在一起赌博吆喝。
他本来不想多看，准备低头溜过去。
突然，赌徒中爆发出一阵激烈的争吵。
“妈的！王老五你出老千！”
“放你娘的屁！刘二狗你输不起就别玩！”
“找死！”
一声怒骂，紧接着便是兵器出鞘的声音和众人的惊呼！
只见那个叫刘二狗的土匪输红了眼，竟然拔出腰刀，一刀就劈向了对面的王老五！
王老五猝不及防，惨叫一声，肩膀上顿时血流如注！
场面瞬间大乱！
“操！动刀子！”
“拦住他！”
其他赌徒惊叫着散开，有人试图去拦刘二狗，但刘二狗状若疯虎，挥刀乱砍，一时无人敢近身。
而好巧不巧，发疯的刘二狗且战且退，挥刀乱舞的方向，正好是徐缺这边！
那染血的腰刀带着风声，首首地朝着徐缺的面门劈来！
徐缺瞳孔骤缩！他体内那点微薄灵力瞬间爆发，下意识地就想侧身躲闪甚至反击！
但就在这电光火石之间，他眼角的余光瞥见了闻声赶来的刘管事和刀疤脸那惊怒的目光。
一个更加阴险狡诈的念头，如同毒蛇般猛地窜入他的脑海！
不能躲！更不能显露实力！
这是一个机会！一个既能自保，又能……坑人，还能进一步获取信任的机会！
电光火石间，徐缺脸上瞬间堆满了极致的惊恐和慌乱，仿佛吓傻了一般，非但不躲，反而像是脚下一软，惊叫着朝着旁边另一个看热闹的土匪——正是平时对他非打即骂的刀疤脸的一个忠实狗腿子——身上猛地“摔”了过去！
“啊！大哥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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