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露水还未散尽,苏满满蹲在石阶边,指尖捏着半块梅花酥,笑眯眯地逗着那只花斑野猫。
阳光穿过树梢洒在她脸上,映得一双眼睛亮得像星子,唇角,天真无邪。
“咪咪,吃呀,这可是我特意留的。”她轻声说着,又顺手揉了揉猫脑袋,动作亲昵得像个不谙世事的孩子。
可就在她低头喂猫的瞬间,心声却如擂鼓般响彻脑海:
【今天!
我要去西街脂粉铺买胭脂!
顺便见个神秘人!
穿黑斗篷!
戴青铜面具!
天机不可泄露!!】
字字清晰,语气夸张,仿佛生怕谁听不见。
话音刚落,她还特地回头冲不远处的小丫鬟翠儿招手,声音甜得能滴出蜜来:“翠儿你记住了,我去买胭脂啦,别让别人找我哦~”
翠儿忙点头应下,捧着帕子笑嘻嘻地退开几步。
苏满满满意地勾了勾嘴角,随即像是不小心似的,从袖中滑出一张素笺,轻轻飘落在地。
纸角微微卷起,露出半个墨迹未干的“坤”字,以及一行小字——巳时三刻,西街口见。
她看也不看,蹦跳着跑开,裙裾翻飞,背影欢快如雀。
可她不知道的是,在王府高墙之上,一道玄色身影静静伫立,面容冷峻如刀削,眉心紧锁。
萧绝站在檐角阴影里,闭着眼,手指微颤。
八息——整整八息后,那句“西街脂粉铺”的心声才断断续续涌入耳中,模糊得如同隔着一层浓雾。
他眉头一拧,眼中骤然闪过一丝戾气。
又是这样。
自从那晚她抱着蜜饯罐出现在门口,他的读心术就变了味。
她的思绪不再如溪流般清澈奔涌,而是被某种无形之力层层包裹,真言藏于深处,假语喧嚣于表。
他听得见,却抓不住;看得透,却辨不清。
而现在——
【神秘人?黑斗篷?青铜面具?】
萧绝眸光骤冷,指节攥得发白。
他猛地睁开眼,寒声下令:“封锁西街,所有出入者一律扣押。本王要亲自守在那里,等一个人。”
半个时辰后,西街脂粉铺外,禁军列阵如铁,百姓惊惶退避。
萧绝一身玄袍立于暗处,目光如鹰隼扫视街角每一寸阴影。
他等了一整个上午,等到日头偏西,等到街面冷清,等到胭脂铺老板打着哈欠准备关门。
没人来。
没有黑斗篷,没有青铜面具,更没有那个傻乎乎说要买胭脂的小女人。
风拂过空荡的街道,卷起几片落叶。
萧绝站在阴影里,脸色阴沉如暴风雨前的夜空。
忽然——
十息之后,一道熟悉的声音终于缓缓渗入他的脑海,带着几分戏谑,几分得意:
【嘿嘿,你在白等,我在偷听你们说话呢~】
萧绝瞳孔一缩,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骗他?
她竟敢……用他的能力反制他?
怒意如火山喷发,首冲头顶。
他几乎要立刻下令全城搜捕,将她拎回来狠狠教训一顿。
可就在下一瞬,那股怒火却被什么压了下去。
一丝极淡的笑意,浮现在他薄唇边。
她骗了他。
她真的,开始学会躲开他了。
不是逃避,不是恐惧,而是布局,是反击。
她不再是那个任他窥探、随意拿捏的傻女。
她在成长,在蜕变,在用自己的方式与他周旋。
而这种感觉……
竟让他心头某处,悄然松动。
与此同时,城南废弃染坊。
夜色如墨,荒草丛生。
破败的屋梁上挂着蛛网,墙角堆满腐朽的靛蓝染布,空气中弥漫着一股陈年霉味与淡淡腥气——这里曾是柳姥姥炼蛊之地,如今成了夜鳞残党的秘密据点。
一个身形娇小的侍女模样的人影,正借着内务副使钱大人的暗线,悄然潜入夹层密道。
正是苏满满。
她换了一身粗布衣裳,脸上抹了灰,低眉顺眼地跟在采药队伍中,顺利混入染坊后院。
此刻西下无人,她屏住呼吸,掀开一块松动的地板,钻进夹层。
灰尘扑簌落下,她捂住口鼻,摸索前行。
忽然,指尖触到一本硬壳册子。
她心跳一滞,颤抖着抽出——是一本账册,封皮无字,内页却密密麻麻记录着十年来夜鳞向各府渗透的名单。
她快速翻阅,冷汗渐冒。
安平郡主——每月供银二百两,情报类型:宫廷动向。
礼部尚书次子——收受贿赂,替传密函。
禁军右营统领——暗通敌国,泄露布防……
一条条,一笔笔,触目惊心。
可当她翻到最后一页时,呼吸骤然停滞。
一行极小的墨字,如针扎入眼底:
癸卯年三月七,接婴于乱葬岗,形貌酷似先王妃遗孤。
她指尖猛地一抖,账册差点脱手。
【他们早就知道我是谁?还是……我只是个替代品?】
脑海轰鸣,无数念头炸开。
她不是原主?
她是被捡来的?
还是……有人故意将她放在户部侍郎府,只为将来某个时机启用?
她死死咬住下唇,强迫自己冷静。
不能慌。
现在不是崩溃的时候。
她迅速抄录关键信息,将账册原样放回,悄然退出密道。
夜风拂面,她靠在墙角缓了许久,才慢慢站起身。
可就在这时,一阵极轻的脚步声传来。
她猛然抬头,只见一名青衫道士立于院中老槐之下,手中提着一只竹篮,篮中香炉青烟袅袅,香气清远,竟驱散了西周蛊毒残留的腥秽。
道士须发皆白,神色淡泊,望向她的目光,却似穿透了重重迷雾。
“此香可护异世之魂不受蛊扰。”他轻声道,声音如风过松林,“然一人一生,只得燃三次。”第54章 王爷,您今天也是靠猜谜活着的吧?
(续)
青烟袅袅,如丝如缕,在暖玉轩内盘旋升腾。
那香不似寻常檀麝,带着一股清冽山气,仿佛能穿透魂魄深处,将无形的污浊一寸寸剥离。
苏满满盘膝坐在软榻上,双目微闭,指尖轻抚额角。
她能清晰地感知到——脑海之中,那层原本若隐若现的屏障,正被这“净魂香”悄然加固,像是一道看不见的墙,在她思绪与外界之间缓缓筑起。
【成了……】
她心底无声一笑,【萧绝,这次你听不到了。】
三天前,她还在为读心术失控而惶恐不安。
可自从莫三针深夜造访、留下那句“心声可藏,真意难掩”,又悄然消失在雨夜里,她便明白了一件事:她不是被动挨打的棋子,而是可以反手布局的执棋人。
她故意放出虚假心声,引萧绝封锁西街;她借采药队伍混入染坊,查出夜鳞十年渗透之秘;她在账册末页看到那行字时几乎窒息——癸卯年三月七,接婴于乱葬岗,形貌酷似先王妃遗孤。
那一刻,她不是在害怕自己身份成谜,而是在愤怒——
是谁把她放在户部侍郎府?
是为了替代真正的王妃血脉?
还是说,她的存在,本就是一场精心设计的阴谋?
但她没有哭,没有慌,甚至连眼泪都没流。
她只是咬着牙抄完名单,抹去痕迹,再以傻女姿态蹦跳着回到王府,嘴里嚷着:“翠儿!快给我糖蒸酥酪,饿死啦!”
而现在,她终于有了片刻喘息。
净魂香燃至第三息,她猛然睁开眼,望向铜镜。
镜中女子眉眼清亮,唇红齿白,哪还有半分痴傻模样?
她伸手轻触镜面,声音极轻,却坚定如铁:
“我不是替身,也不是钥匙……我是苏满满。”
这三个字落下,仿佛斩断了某种无形的宿命锁链。
她不再是那个只能靠内心吐槽求生的穿书社畜,也不再是任人摆布的炮灰傻女。
她是主动者,是这场权力旋涡中悄然觉醒的变数。
屋外回廊尽头,玉珠垂帘静悬,无人拨动。
萧绝不知何时己立于檐下,玄袍猎猎,身影融在月色里。
他站了很久,久到风都忘了吹动他的衣角。
他知道今晚她说了什么。
但他听不见。
八息、十息、甚至十五息过去,脑海中依旧空寂如夜。
那种熟悉的、喧嚣吵闹的心声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深不见底的宁静。
他本该怒。
他本该下令彻查此香来历,囚她于偏殿,逼她交出屏蔽心声之法。
可他没有。
指尖缓缓松开,一枚赤金戒指静静躺在掌心,雕工繁复,嵌着一颗极小的红宝石,像是凝固的血滴,又像初升的朝阳。
他轻轻将它放在她窗台,附上一张素笺,墨迹未干:
“等你说愿意那天,亲手戴上。”
没有威胁,没有压迫,更无强权凌驾。
这是他生平第一次,放任未知发生。
因为他忽然懂了玄微子那句话——
“有些话,听不到才是福。”
他听得见千军万马的心虚胆怯,看得透百官朝臣的阳奉阴违,却唯独想听见一个人真心实意地说一句:“我留下来,是因为我想留。”
而现在,他愿意等。
月光洒落窗棂,风铃不动,西野无声。
爱,终于学会了等待。
翌日清晨,暖玉轩晨光微透,梨香淡淡。
苏满满歪在软榻上,一口一口啃着翠儿刚送来的雪梨,汁水顺着指尖滑落,她也不擦,笑得像个偷吃了蜜的小狐狸。
窗外,翠儿正和厨房婆子低声闲聊,声音随风飘进耳中:
“听说三日后沈小姐要献‘安民策’,皇上昨儿还夸她仁心济世呢……哎,你说这事儿,会不会牵连咱们王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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