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擎失眠了。整整一夜，他躺在床上，眼睛睁得大大的，脑海里不断回放着白天在公司发生的一切。刘总那句“岗位优化”像复读机一样在他脑子里循环播放。他小心翼翼地翻身，生怕吵醒身边的李静。月光透过窗帘缝隙洒进来，他能清晰地看到妻子眼角的细纹和略显疲惫的神情。这些年来，李静为这个家付出了太多，而他现在却……
第二天清晨，张擎像往常一样在六点半起床。他机械地刷牙洗脸，穿上那套最常穿的灰色西装。镜子里的男人眼睛浮肿，面色灰暗，但至少外表看起来还像个准备去上班的专业人士。
“今天这么早？”李静揉着眼睛从卧室出来，有些惊讶地看着己经穿戴整齐的丈夫。
“嗯，有个项目要赶进度。”张擎撒谎道，心里一阵刺痛。他不敢看妻子的眼睛，假装忙着整理公文包——虽然里面只装了一个充电宝和几张废纸。
萌萌揉着惺忪睡眼从房间出来：“爸，今天能来接我吗？同学们都说没见过你。”
张擎心里一酸。这些年他整天忙于工作，确实很少参加孩子的学校活动。“今天爸爸忙，下次一定。”他摸摸女儿的头，语气里带着自己都没察觉到的愧疚。
走出家门，张擎立刻感到一阵茫然。该去哪？他能去哪？习惯性地走向地铁站，却在中途拐进了一家便利店。买了一杯最便宜的咖啡后，他坐在靠窗的位置，打开笔记本电脑开始投简历。
求职网站上的招聘信息琳琅满目，但仔细一看，大多都写着“年龄要求35岁以下”、“欢迎新鲜人加入”。张擎一连投了十几份简历，特意注明“薪资可谈”，甚至主动将期望薪资降到了之前的百分之七十。
“先生，需要续杯吗？”店员走过来问道。
张擎摇摇头，看了眼时间——才上午十点。往常这个时候，他正在主持晨会，听各部门汇报工作进展。而现在，他只能坐在这里，一遍遍刷新邮箱，期待着哪个HR能给他回信。
手机震动了一下，是银行发来的房贷还款提醒。张擎心里一沉，这个月的房贷还没着落。他下意识地检查了一下账户余额，那数字让他心惊。如果下个月还找不到工作……
中午时分，张擎找了个最便宜的快餐店，点了份特价午餐。周围坐满了上班族，大家穿着职业装，谈论着工作、项目和客户。他曾也是其中一员，而现在却像个局外人。
“哥们，这儿有人吗？”一个年轻人端着餐盘问道。
张擎摇摇头。年轻人坐下后很快就开始打电话谈业务，言语中满是朝气和野心。张擎默默听着，心里不是滋味。曾几何时，他也是这样充满干劲，相信只要努力就能获得回报。但现在，他才三十五岁而己，却被一脚踢开，连个体面的告别都没有。
下午的面试是一场灾难。那是一家小型创业公司，面试官是个看起来不到三十岁的小伙子。
“张先生，您的经验很丰富，但我们担心您可能无法适应我们公司的快节奏和文化。”面试官首言不讳，“而且说实话，您的期望薪资对我们来说有点高。”
张擎试图争取：“我可以灵活调整薪资期望，而且我的经验能帮助你们避免很多弯路。”
面试官笑了笑：“感谢您的诚意，但我们需要的是能熬夜加班、随叫随到的团队成员。您这个年纪……”话没说完，但意思再明白不过。
离开那栋写字楼时，张擎感到前所未有的沮丧。年龄成了他求职路上最大的障碍，而这障碍只会越来越大。
回到家时，李静正在厨房忙碌。“今天怎么这么早？”她头也不回地问道。
“项目提前结束了。”张擎撒谎道，心里满是愧疚。
晚饭时，萌萌兴奋地分享着学校里的趣事，李静则念叨着家里的各种开销：物业费、水电费、萌萌的补习费、老家父母的生活费……每一笔都像重锤敲在张擎心上。
“对了，爸妈那边来了电话，说想装个空调，今年夏天太热了。”李静随口说道，“我说等你发奖金了再说。”
张擎嘴里发干，只能含糊地应了一声。他突然感到呼吸困难，借口抽烟来到了阳台。
窗外万家灯火，每盏灯背后都是一个家庭，每个家庭都有自己的难处。张擎点燃一支烟，深深吸了一口。他从未感到如此无助和恐慌。三十五岁，本该是事业稳定、蒸蒸日上的年纪，他却要从头开始。
李静悄悄走到他身后，轻轻抱住他：“是不是工作上遇到困难了？你这几天状态不对。”
张擎几乎要脱口而出，但最后只是摇摇头：“没事，就是有点累。”
他不能告诉妻子自己失业了。李静身体不好，受不了这种刺激。萌萌正要期末考试，关键时期不能分心。老人们更不用说了，只会干着急。
那一刻，张擎下定决心，无论如何也要尽快找到工作，保住这个家。
然而，一周过去了，投出的简历大多石沉大海，仅有几个回复也都是婉拒。张擎开始扩大求职范围，甚至考虑了一些明显低于他资历的职位，但仍然没有进展。
家里的经济压力越来越大。张擎不得不动用那点可怜的积蓄来支付日常开销，同时还要在家人面前装作一切正常。
每天他准时“上班”，实际上却是去图书馆或便宜的咖啡馆，一待就是一整天。他开始研究各种求职技巧，重新包装简历，甚至考虑去考几个证书。
但时间不等人。又一个周末，李静提起想给萌萌报个暑期补习班，费用不菲。张擎只能找借口推脱，说公司最近资金紧张，奖金可能要推迟发放。
看着妻子失望但理解的表情，张擎感到心如刀割。那天晚上，他一个人在天台呆了很久，思考着自己的人生和选择。
他想起自己刚毕业年轻时也曾雄心勃勃，相信只要努力工作就能实现梦想。这些年他兢兢业业，为公司付出了一切，结果却换来一纸解聘书。
“难道我真的没用了吗？”他对着夜空喃喃自语。
就在张擎快要绝望的时候，他接到了一个面试通知。一家名为“磐石科技”的公司看中了他的简历，邀请他去面试项目经理的职位。
希望重新在张擎心中燃起。他精心准备面试，研究公司背景，甚至提前去公司附近踩点。
面试那天，他穿上最好的西装，早早出发。然而天公不作美，突然下起了暴雨。为省钱，张擎选择骑共享单车前往面试地点。
经过一条老旧巷弄时，意外发生了——旁边电线杆上的电线突然断裂，闪着骇人的电火花向他抽来！
张擎下意识抬手挡隔，一股无法形容的剧痛瞬间窜遍全身，眼前一黑，彻底失去知觉。
雨水中，他躺在地上不省人事，手机在一旁不断震动——是李静打来的电话。而此刻的张擎，己经听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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