渠底那几点倔强的新绿,如同投入死水潭的石子,在陇东塬绝望的枯黄底色上,漾开了一圈圈名为“可能”的涟漪。
村民们激动难抑的低语,混合着汽车引擎低沉的嗡鸣,如同不祥的鼓点,敲在慕容羽(现代)的心上。
他死死盯着村口那辆沾满黄尘的黑色越野车,以及车旁那两个如同钉子般钉在地上的深色夹克男人。
他们的目光,隔着遥远的距离,依旧如同冰冷的探针,精准地刺向渠边的新绿,最终牢牢锁死在慕容家紧闭的院门!赵大夯那谄媚而急切指点的动作,更是坐实了某种最坏的猜测!
寒意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间缠绕全身!慕容羽(现代)下意识地攥紧拳头,掌心那道混沌星痕血痕传来温热的搏动,提醒着他体内那蛰伏的沉重力量。
这力量刚刚保住他的命,却又引来了更深的漩涡!
他强忍着胸口的闷痛,艰难地缩回窗后,背靠着冰冷的土墙滑坐在地上,剧烈喘息。
外面村民的议论声、赵大夯隐约的说话声、汽车引擎的低吼,都如同隔着一层厚重的毛玻璃,模糊而充满压迫感。
“爷…外面…”他声音沙哑地朝门外喊,带着无法掩饰的惊惶。
正屋门“吱呀”一声被推开,爷爷慕容德福拄着拐杖走了进来。
老人脸上依旧是那副沟壑纵横的沉默,浑浊的老眼扫过孙子苍白的脸,又投向窗外村口的方向,眼神深处掠过一丝极其锐利、却又迅速沉没的寒光。
“省里…又来人了。”慕容德福的声音低沉得像块石头,听不出喜怒,“躲不过。躺着。”
他走到炕边,拿起那柄昨夜威慑全塬的劈柴斧头,用一块破布慢条斯理地擦拭着斧刃上并不存在的灰尘。粗糙的手指拂过冰冷的金属,动作沉稳得可怕。
河图空间内,时间无声加速流淌。
慕容羽(异界)的投影盘膝悬浮于混沌气流之中。精纯的混沌灵气如同温润的玉液,丝丝缕缕渗入他受损的混沌星云漩涡,修补着那道细微的裂痕。
气息比之前沉凝了许多,但丹田处依旧传来阵阵空虚的刺痛。强行抽取本源神力造成的道基之伤,非朝夕可愈。
器灵河图那身着月白长衫的颀长身影,静静地悬浮在一旁。
他俊朗的脸上,那温润如玉的浅笑似乎淡去了几分,深邃如星河的眸子,此刻正凝望着无垠混沌的深处,眼神中掠过一丝极其罕见的、如同亘古冰川碎裂般的茫然与追忆。
“…混沌…天体…”河图的声音不再是清晰的指引,更像是一种无意识的低语,带着时空沉淀的厚重和难以言喻的复杂,“…赵…云…主人…战…血…染…诸天…”
破碎的词语,如同沉船遗落的珍宝,断续地漂浮在静谧的空间里。每一个词都仿佛蕴含着足以压塌星河的沉重过往和无尽的血色烽烟!
慕容羽(异界)心神剧震!他猛地睁开双眼,看向河图前辈的背影。这是河图前辈第一次在他面前流露出如此明显的情绪波动!那些破碎的词语…
“赵云主人”?“战”?“血染诸天”?难道指的是河图洛书上代主人?那位传说中的混沌天体?他经历了何等惨烈的大战?
一股难以言喻的悲怆和一种源自血脉深处的悸动感,随着河图那破碎的追忆,悄然弥漫开来。
慕容羽仿佛看到了一片无垠的战场,星辰崩碎,神魔陨落,血海滔天!一道顶天立地的身影,手持混沌至宝,独对万古强敌,最终喋血星空…
“河图前辈?”慕容羽试探着开口,声音带着敬畏。
河图的身影微微一颤,仿佛从漫长的沉眠中被惊醒。他缓缓转过身,脸上那丝茫然瞬间敛去,重新恢复了温润平和的常态,只是眼底深处,似乎多了一缕难以磨灭的沉重。
“无妨。”河图的声音恢复了清朗,却比以往多了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旧忆碎片,扰了清修。汝根基受损,需静心温养,不可分神。”
“是。”慕容羽恭敬应道,压下心头的惊涛骇浪,重新闭目凝神。但洛前辈那破碎的追忆,如同烙印般刻入他的灵魂深处。
混沌天体…那是一条染血的、孤独的至强之路!他体内奔涌的混沌神力,似乎也因此多了一份沉甸甸的宿命感。
陇东塬,小院内。
“笃笃笃。” 敲门声响起,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度。不同于村民的疯狂拍打,这声音冰冷、沉稳,如同敲在人心坎上。
慕容羽(现代)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爷爷慕容德福花白的眉毛微微一耸,浑浊的老眼看向院门,手中的斧头握得更紧了些。他没有立刻应声。
“慕容德福同志在家吗?”一个低沉、干练、毫无情绪起伏的男声在门外响起,标准的普通话带着一种体制内特有的腔调。
“我们是省地质环境监测总站的,关于贵村水质异常情况,需要补充采集一些样本,并做入户访谈。请开门配合工作。”
地质环境监测总站?补充采样?入户访谈?
慕容羽(现代)心中冷笑。骗鬼呢!那两个深色夹克的男人,身上那股子生人勿近的精悍气息,绝不是普通科研人员能有的!赵大夯肯定添油加醋地把“仙苗”和“井水”的事情捅了上去!
慕容德福沉默了几秒,苍老的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他缓缓站起身,拄着拐杖,一步一步走向院门。
每一步都踏得沉稳有力,拐杖点在泥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他走到门后,并未立刻开门,而是隔着门板,声音沙哑地开口:
“井水…昨天不是采过了?专家说了…是矿物质。”
门外安静了一瞬。那个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依旧平稳,却带着一丝不容置疑:“慕容老同志,科学检测需要严谨。昨天的初步结果有些异常参数需要复核。
另外,我们注意到贵院墙根下作物长势异常,可能与水源有关,这也是重要的环境生态样本。请开门配合,这是工作程序。”
墙根下的“地龙草”!果然被盯上了!
慕容羽(现代)紧张地看着爷爷的背影。慕容德福握着门栓的手,骨节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
老人浑浊的眼底深处,一丝冰冷的怒意一闪而逝,但最终还是化为一片深沉的无奈。
在这片土地上,有些力量,不是一柄斧头和几句狠话就能挡住的。
“吱呀——” 沉重的木门被缓缓拉开。
门外,站着三个人。老支书赵大夯缩在后面,眼神躲闪。前面是那两个深色夹克男人。
为首一人约莫西十岁,面容方正,肤色微黑,眼神锐利如鹰,扫过院内时,带着一种审视的穿透力。
他旁边稍年轻些的,手里提着一个银灰色的金属密码箱,表情严肃。
“老同志,打扰了。”为首的中年男人脸上挤出一丝程式化的笑容,目光却越过慕容德福,如同探照灯般扫过小院,精准地落在那口盖着破木板的老井上,以及…院墙根那片绿得刺眼的“地龙草”幼苗。
他眼中瞬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惊异!这长势…太反常了!
慕容德福拄着拐杖,佝偻着背,如同一截沉默的老树桩,挡在门前,浑浊的老眼平静地看着对方,没有说话。
中年男人收回目光,重新看向慕容德福,笑容不变:“我是省地质环境监测总站特殊项目组的负责人,姓李。这位是我的同事小张。这位是赵支书,您认识。
”他指了指身后的赵大夯,“我们这次来,主要是对贵村这口老井的水质进行更深入的跟踪监测,同时采集一些周边土壤和…特殊植被样本。”他的目光再次扫向那片绿苗。
“井…就在那儿。”慕容德福声音沙哑,指了指井口,“苗子…是省里农研所的试验品…金贵。” 他特意强调了“省里”和“金贵”,试图用这层虎皮做最后的阻挡。
“理解。我们只是采集微量样本,用于科学分析,不会破坏植株。” 李姓负责人笑容不变,语气却不容商量。他朝旁边的小张使了个眼色。
小张立刻提着密码箱上前,走向井口。他动作麻利地掀开破木板,没有用桶,而是从箱子里取出一根细长的、带着精密探头的金属管,小心翼翼地将探头垂入幽深的井水中。
同时,另一个人则拿出几个无菌采样袋和微型工具,径首走向那片绿苗!
慕容德福握着拐杖的手指关节捏得发白,苍老的身躯微微颤抖,却终究没有阻拦。他那双浑浊的老眼深处,翻涌着屈辱、愤怒和一种深沉的无力。
慕容羽(现代)躲在窗后,心脏狂跳!他看着那个小张将探头深入井水,看着另一个人蹲在绿苗前,小心翼翼地用镊子夹取叶片和根部的土壤。
他们动作专业而冰冷,如同在进行一场无声的解剖!
“滴滴滴…” 突然,小张手中连接着金属管的微型仪器发出一阵短促而尖锐的蜂鸣!屏幕上跳动着几个鲜红的、不断攀升的异常数值!
小张脸色一变,猛地抬头看向李姓负责人,眼神中充满了震惊和难以置信!
李姓负责人脸上的程式化笑容瞬间消失!他一个箭步冲到井边,目光死死盯住仪器屏幕。
当看清那不断跳动的异常数值时,他那张方正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无法掩饰的凝重。
他猛地抬头,锐利如刀的目光,如同两柄实质的冰锥,瞬间穿透窗户纸的破洞,精准无比地钉在了屋内慕容羽(现代)惊骇的脸上!
那眼神,充满了审视、探究,以及一种发现重大秘密的、冰冷的兴奋!
“活性…物质…浓度…远超阈值…”小张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喃喃道。
李姓负责人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眼中的震惊,缓缓首起身。
他没有再看井口,也没有看那片绿苗,而是再次将目光投向慕容德福身后那扇紧闭的正屋木门,仿佛要穿透门板,看清里面隐藏的一切。
他脸上重新挂起那副程式化的、却更加冰冷的笑容:
“慕容老同志…看来,您家这口井…还有这些‘试验苗’…藏着不少…有趣的秘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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