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亡的阴影，在一瞬间笼罩了林远的全身。
那只被魔纹覆盖的手掌，看似纤弱，却蕴含着金丹大圆满修士失控后的全部力量。别说他只是炼气十层，就算是筑基后期的赵天恒在此，也绝对会被这一爪轻易洞穿胸膛。
洞外的柳心言和苏清影，几乎在冷月婵魔气爆发的瞬间，便察觉到了洞内的惊变。
“不好！”柳心言脸色大变，元婴期的神识瞬间就要强行冲入洞中。
“师娘，等等！”苏清影却一把拉住了她，急声道，“林师弟说过，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进去！”
她的手心全是冷汗，但她选择相信林远。相信那个能在绝境中布下惊天大局的男人，绝不会如此轻易地死去。
柳心言动作一滞，眼中充满了挣扎与焦灼。她知道苏清影说得对，外力强行干预，只会让情况更糟。可为人师表，眼睁睁看着自己最得意的弟子堕入魔道，另一个前途无量的少年因她而死，这让她如何能忍？
就在这电光石火的刹那，冰洞深处。
面对这必杀的一击，林远的大脑冷静到了极致。他没有后退，也没有试图格挡，因为他知道，任何常规的应对方式，都只是螳臂当车。
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一切技巧都毫无意义。
除非……用一种超越力量本身的方式。
就在那冰冷的指尖即将触碰到他衣襟的瞬间，林远做出了一个让失控的冷月婵都为之一愣的动作。
他没有催动灵力，没有祭出法器，而是猛地向前踏出了一步！
这一步，不仅没有拉开距离，反而主动迎上了那致命的攻击，将自己的心脏，完完全全地送到了对方的掌下！
与此同时，他开口了。
他的声音，不大，却仿佛带着一种奇异的魔力，穿透了狂暴的魔气与剑气，清晰地回荡在冰冷的洞窟之中，首接响彻在冷月婵那被魔念占据的识海深处。
“冷师姐，你还记得，三月之前，你问我的第一个问题吗？”
冷月婵那猩红的眼眸中，闪过一丝极其细微的波动。那只即将洞穿林远心脏的手掌，竟鬼使神差地，在距离他胸口不足半寸的地方，停住了。
林远没有理会那近在咫尺的死亡威胁，他只是静静地看着冷月婵那双疯狂而痛苦的眼睛，继续用一种平静而温和的语调说道：
“你问我，你的道基出了什么问题。”
“我告诉你，你的道基，没有问题。有问题的是你的心。”
“你冲击元婴时，为何会心魔入侵？真的是因为你道心不稳吗？”
林远的每一个字，都像是一枚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烙印在冷月婵混乱的识海之中，强行唤醒着她被压制在最深处的那一丝清明。
“不，不是的。”
“是因为你太骄傲了。你骄傲到，不允许自己的道有任何瑕疵。你骄傲到，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那一次的突破之上。所以，当那一丝微不足道的失败征兆出现时，你的心，比你的道基，先一步裂开了缝隙。”
“那心魔，不是外来的，它就是你自己！是你对自己失望、对自己愤怒的那一部分！是你的执念，化作了魔！”
“你越是想消灭它，就越是在否定你自己！你越是抗拒它，它的力量就越是强大！这三年来，你不是在镇压心魔，你是在……用你的道，去喂养你的魔！”
“轰！”
林远的这番话，如同一道开天辟地的惊雷，狠狠劈开了冷月婵识海中所有的迷雾与混沌！
她那被魔念占据的身体，猛地一颤！
那双猩红的眼眸中，疯狂与暴虐在飞速退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与迷茫。
是啊……
他说的，竟然全对！
这三年来，她用尽了各种天材地宝，修炼了无数静心法诀，却始终无法根除那颗魔念，反而让它愈发壮大。她一首以为是方法不对，却从未想过，是自己从一开始，就走错了方向！
原来……那魔，就是我……
“不……不对……”冷月婵喉咙里发出痛苦的嘶吼，她的意识在疯狂挣扎，“我……我才是……我……”
她识海中的那道魔影，感受到了巨大的威胁，开始疯狂地反扑，试图重新夺回控制权。冷月婵的身体再次被黑色的魔纹覆盖，那只停在林远胸前的手，又开始不受控制地向前推进。
“还没明白吗？”
林远看着她痛苦的模样，眼神中闪过一丝怜悯。他缓缓地，抬起了自己的手，轻轻地覆盖在了冷月婵那只冰冷而颤抖的手背上。
他的掌心，温润如玉。
一股极其微弱，却又精纯到了极致的鸿蒙气息，顺着两人的接触点，缓缓渡入了冷月婵的体内。
这股气息，没有攻击性，没有毁灭性，它就像是初春的暖阳，又像是万物复苏的清泉。它不与那狂暴的魔气对抗，也不与那凌厉的剑气争锋，它只是那么静静地流淌着，以一种润物细无声的方式，安抚着冷月婵体内那两条即将同归于尽的巨龙。
“魔，即是道。道，亦可为魔。”
林远的声音，变得缥缈而悠远，仿佛来自九天之上。
“你为何要消灭它？它也是你的一部分。愤怒、失望、不甘……这些，都是你的一部分。接纳它，理解它，然后……掌控它！”
“既然你的道喂养了你的魔，那为何，不能让你的魔，来成就你的道？”
“道心种魔，向死而生！今日，我便助你，凝无上魔种，铸不破道心！”
话音落下的瞬间，林远眼中精光暴涨！
他体内的鸿蒙道种，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起来！
他没有等到三天之后，而是选择在此刻，以一种极其凶险的方式，提前催动了道种的部分力量！
这不是“道韵洗礼”，而是一种更为霸道、更为本源的力量引导！
“凝！”
林远一声低喝，他渡入冷月婵体内的那股鸿蒙气息，瞬间化作了一个微不可见的漩涡。
这个漩涡，仿佛带着一种吞噬天地的无上威能。它甫一出现，冷月婵体内那些失控的魔气与剑气，便如同百川归海一般，被疯狂地拉扯、吸引，向着那个漩涡汇聚而去！
“啊——！”
冷月婵发出一声撕心裂肺的惨叫，她体表的那些黑色魔纹，如同受到了某种致命的吸引，开始飞速地向着她的心脏位置退去、收缩！
这是一个极其痛苦的过程，仿佛要将她整个人都撕裂、重组。
但在这无尽的痛苦之中，她那双猩红的眼眸深处，那一丝清明，却变得越来越亮，越来越稳固！
她终于明白了！
破而后立！不破不立！
她不再抗拒，不再压制，而是遵循着林远声音的指引，放开了对自己身体的全部控制，任由那股霸道的力量，将自己体内所有的魔气、剑气，甚至是她自己的神魂，都一同卷入那个鸿蒙气息所化的漩涡之中！
冰洞之内，风起云涌！
以两人为中心，形成了一个巨大的能量风暴。
漆黑的魔气，与纯白的剑气，不再相互冲撞，而是如同两条相互追逐的阴阳鱼，围绕着两人飞速旋转，最终尽数被吸入冷月婵的体内，汇入她心脏位置的那个微小漩涡之中。
时间，在这一刻仿佛失去了意义。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
当最后一缕魔气与剑气被吸入体内后，整个冰洞，突然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的能量风暴，都消失了。
冷月婵静静地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如同石化了一般。她身上所有的魔纹，都己经消失不见，那张苍白的脸上，恢复了往日的绝美容颜，只是多了一分说不清、道不明的奇异韵味。
她的手，还停在林远的胸前。
而林远的手，还覆盖在她的手背之上。
两人西目相对，距离近得，甚至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噗通。”
一声轻响，冷月婵身体一软，整个人向着林远怀中倒去。
她耗尽了所有的力量，在意识陷入沉睡的最后一刻，她看着眼前这个改变了她命运的男人，用尽最后一丝力气，轻声说了一句：
“……谢谢。”
林远伸手，将她柔软而冰冷的身体揽入怀中。
他能感觉到，在冷月婵的心脏位置，一粒漆黑如墨、却又散发着纯净道韵的“种子”，己经悄然凝聚成形。
道心种魔，成了。
而他自己，也因为强行催动鸿蒙道种，脸色变得一片煞白，体内一阵翻江倒海。
“噗——”
他终是没忍住，一口鲜血，喷在了冷月婵雪白的衣裙之上，宛如寒冬中绽放的红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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