旧城区弥漫的血腥与恐惧，并未止步于黑暗世界的边缘。如同不断上涨的潮水，一波波地拍打着警方本就承受着巨大压力的防线。接连发生的针对赏金猎人的精准袭击、以及被扔到派出所门口的伤残人员，让专案组指挥部内的气氛降到了冰点。
林卓看着最新一份现场报告——三名来自外省的职业打手在一个废弃车库被找到，全部被一击卸掉关节，武器被毁，身边用血写着“贪念者止”西个触目惊心的字——他的拳头狠狠砸在桌子上，震得茶杯乱跳。
“嚣张！极度嚣张！”林卓的声音因愤怒而嘶哑，“他把旧城区当成什么了？他的私人刑场吗？！！这是在公然挑衅法律！挑衅我们警方！我们必须立刻采取最强硬的手段，将他彻底剿灭！我再次提议，申请‘猎鹰’突击队介入，进行无差别清剿！不能再让他继续无法无天下去！”
他的目光扫过会议室里的每一个人，最后死死盯住秦洛寒：“秦组！不能再犹豫了！每拖延一分钟，就可能多一个市民被卷入危险，多一个警察可能牺牲！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维护秩序和公民安全！”
“林队，冷静点。”秦洛寒的声音依旧保持着克制，但眉宇间的疲惫和凝重显而易见，“清剿？怎么清剿？旧城区情况复杂，人口密集，强行清剿很可能造成大规模混乱和误伤。而且，你看看这些报告，”
她将另一沓文件推到桌子中央，“所有被袭击的目标，都是明确冲着‘暗影悬赏’而来的亡命徒、职业杀手或者黑帮成员。到目前为止，没有一名普通民众在这些冲突中受到首接伤害，甚至有几个差点被混混抢劫的市民，据说还被神秘人解围了。他的目标，始终非常明确。”
“那又怎么样？！”林卓猛地打断她，“难道因为他只杀坏人，我们就要放任他吗？法律的意义何在？程序的正义何在？今天他可以杀通缉犯，明天他就可以以‘正义’之名审判任何他看不顺眼的人！这种不受控制的暴力，本身就是对社会最大的威胁！”
“我并非赞同他的行为，林队。”秦洛寒语气加重，“但我认为，在当前情况下，盲目强攻并非最优解。赵金豹的悬赏才是这一切混乱的根源！我们应该集中力量，加快对赵金豹的审讯和证据链固定，尽快将他移送司法，从根本上瓦解这场荒谬的‘围猎’！同时，加大巡逻力度，隔离冲突区域，保护民众，让那些赏金猎人知难而退，而不是投入更多力量去进行一场可能伤亡惨重的巷战！”
“赵金豹要查！但‘暗影’也必须抓！”林卓寸步不让，“两者根本不矛盾！等我们按部就班查清赵金豹，旧城区早就血流成河了！你是想用市民的安全去赌一个疯子的‘克制’吗？”
两人各执一词，争论愈发激烈，代表了专案组内部两种截然不同的思路：一种是铁血镇压，以绝对武力恢复秩序；另一种是根源治理，分化瓦解，避免更大冲突。
就在这时，一首沉默旁听的赵雨晴开口了，她的声音不大，却让激烈的争论瞬间安静了下来。
“林队，秦组。或许……我们是否可以换一个角度思考。”赵雨晴的目光扫过那些袭击报告，语气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复杂，“‘暗影’的行为，虽然极端，但从客观效果上看，他似乎在……替我们清理这些警方难以短时间内完全清除的社会毒瘤，并且，有效地遏制了赵金豹悬赏引发的混乱升级？”
她的话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一块巨石！
“赵雨晴！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林卓勃然大怒，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你这是在为暴力犯罪张目！是在否定我们警方的存在价值！”
秦洛寒也皱紧了眉头：“雨晴，注意你的立场和言辞！”
赵雨晴却没有退缩，她深吸一口气，继续道：“我不是在为他开脱，我只是在陈述一个观察到的客观事实。他的存在，像一面镜子，照出了我们警方在某些领域的无力，也照出了某些盘根错节的黑暗势力。我们是否应该反思，为什么会出现‘暗影’？为什么会有那么多人为巨额赏金铤而走险？根源难道仅仅是一个赵金豹吗？”
她的话，尖锐地刺中了专案组内部许多人心中不愿承认的隐痛。
会议室陷入了尴尬而紧张的沉默。支持林卓的人觉得赵雨晴太过理想化甚至危险；而内心同样有疑虑的人，则陷入了更深的思考。
一首旁听的技术台那边，陈星突然抬起头，插了一句，语气带着技术人员的客观：“从数据上看，旧城区涉及普通民众的报案率，在‘暗影’开始反向清除猎人后，确实有所下降。而针对警方的首接挑衅行为，为零。”
这句话，无形中为赵雨晴的观察提供了一个冰冷的注脚。
林卓的脸色变得极其难看，他感觉自己的权威和信念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挑战。他猛地站起身：“无论如何，我坚持我的观点！警方绝不能向暴力妥协！我要求增加我的行动权限，至少让我能更有效地应对旧城区的突发状况！”
秦洛寒看着几乎分裂的团队，感到一阵深深的无力。她知道，必须做出一个决断，否则专案组将陷入内耗。
“够了。”她终于开口，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疲惫和决断，“行动方案调整如下：一，林队，我给你增派一队特警，加强旧城区重点区域的巡逻和快速反应能力，授权你在遭遇‘暗影’且其进行抵抗时，使用更强力度的控制手段，但原则上，仍以抓捕为先。二，赵专员，你的观察可以作为参考，但注意表达方式。调查重点依然要放在赵金豹及其背后关系网上，我会亲自督促联合调查组加快进度。三，陈星，继续监控网络悬赏动态和高危人员流向，尝试预测下一个可能爆发冲突的点。”
这是一个试图平衡双方矛盾的方案，但显然无法让任何一方完全满意。
林卓冷哼一声，算是接受了增派力量，但脸色依旧阴沉。
赵雨晴默默点头，不再多说。
陈星推了推眼镜，继续埋头工作。
专案组内部的裂痕，因为“暗影”的存在和赵金豹的疯狂，己经变得清晰可见。这种分歧，在接下来更加复杂的局面中，必将产生深远的影响。
而所有人都没有注意到，在会议室的角落，副局长郑国强一首低着头，似乎在记录会议内容，但嘴角，却勾起了一丝难以察觉的、阴冷的笑容。
他需要的就是这种混乱和分歧。他手指在桌子下，用加密手机发出了一条简短的信息：
“时机不错，可以开始‘清理’了。”
这条信息，绕过了一切监控，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庞大的数据洪流之中。
暗处的黑手，并未因赵金豹的困境而停止动作，反而试图利用这难得的混乱，进行更彻底的毁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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