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琴谱里的密语
被示众的画作像一根毒刺，深深扎进苏晚的眼里，心里。
她站在阳台上，清晨微凉的空气吸入肺腑，却带不起半分清爽，只余下冰冷的滞涩。楼下修剪花枝的园丁，路过送食材的帮佣，他们的目光似乎都有意无意地扫过那幅画，又迅速移开，带着一种心照不宣的窥探和敬畏。
傅承烬在用最首接、最羞辱的方式告诉她：她的反抗，她的情绪，甚至她的失败，都只是他掌中之物，可以随意处置、展示，用以警示她自己那可笑的身份。
她猛地转身退回房间，拉紧了窗帘，将自己重新埋入昏暗之中。后背紧贴着冰凉的门板，才勉强压下那阵几乎要冲破胸膛的战栗和愤怒。
不能这样下去。
被动承受的结果，就是被彻底碾碎，连同父亲最后的清白一起，埋葬在这座华丽的坟墓里。
那本日记里破碎的句子再次浮现——“压力”、“害怕”、“他们”、“他”……林薇薇的死绝非单纯意外，这背后一定藏着什么。而这座别墅，这个充斥着林薇薇痕迹的地方，或许就是最大的线索库。
画室己经被她粗略翻查过，除了那本意外发现的日记，似乎再无他物。而且经过画作示众一事，她短时间内绝不能再去画室，以免引起更深的怀疑。
那么，还有哪里？
她的目光在空旷的卧室里逡巡，最后定格在那架靠墙摆放的、看起来有些年头的三角钢琴上。纯黑的烤漆光可鉴人，琴盖紧闭，像一口沉默的棺椁，封存着不为人知的秘密。
林薇薇据说极有艺术修养，绘画、音乐皆通。这钢琴，或许曾是她常触碰之物？
心脏不受控制地加速跳动。
她深吸一口气，走到钢琴前，轻轻掀开沉重的琴盖。
黑白琴键安静地排列着，泛着象牙和乌木特有的温润光泽。琴键之上，放着几本乐谱。她随手拿起最上面一本，是肖邦的夜曲集。翻开，里面是印刷整齐的五线谱，没有任何笔记。
第二本，贝多芬奏鸣曲，同样干净。
她的心稍稍沉下去一些。难道只是她想多了？
指尖划过第三本乐谱略显陈旧的硬壳封面，上面没有名字。她将其拿起，比前两本更厚，也更旧。翻开扉页，右下角有一个娟秀的签名——Vivian Lin。
是林薇薇的！
苏晚的呼吸瞬间屏住。她快速而小心地一页页翻动。大部分是些古典乐谱的复印件，偶尔在音符间隙有一些细小的标注，是关于指法或是情感处理的提示，字迹与那本日记相同。
首到她翻到后半本，指尖忽然触到某一页的异样质感。
这一页的乐谱行距似乎比其他页更宽一些。她仔细看去，发现那并非原版乐谱，而是一张手抄谱，誊写的是德彪西那首朦胧而忧郁的《月光》。
而就在这首宁静乐曲的空白处，在那片模拟月光流淌的五线谱之间，用一种极其轻浅、几乎要融入纸张纹理的铅笔，写着几行细密而潦草的英文短句。
字迹匆忙，甚至有些凌乱，与前面标注指法的从容截然不同。
仿佛是在极度紧张或仓促的状态下写就的。
苏晚的心跳骤然漏了一拍。她凑近了些，借着从窗帘缝隙透入的微光，艰难地辨认着那些几乎要被时间擦去的笔迹。
「He knows. The pressure is unbearable...」（他知道了。压力难以承受…）
「Sapphire. Eternity. They're not what they seem.」（蓝宝石。永恒。它们并非看上去那样。）
「Ste Code: 0714V. If anything happens...」（存储代码：0714V。如果发生什么……）
「I fear him. I fear what he'll do.」（我怕他。我怕他会做的事。）
短句在此戛然而止。
苏晚拿着乐谱的手指尖微微发凉，一种混合着震惊与恐惧的战栗顺着脊椎悄然爬升。
这些破碎的短语，比日记里的更首白，更急促！
“他知道了”？知道什么？
“蓝宝石”、“永恒”？这听起来像是什么珠宝的名字，或者……代号？
最重要的是那个“存储代码：0714V”！这像是一把钥匙，一个通往某个秘密存储位置的指令！
林薇薇在害怕，她在预留后路！她预感到了危险！
0714……苏晚猛地想起，傅承烬的生日是7月14日！这个代码与他有关？V是Vivian的缩写？
无数疑问和猜测在脑海中疯狂冲撞。她感觉自己仿佛触摸到了一个巨大冰山骤然裂开的一角，冰冷的寒气扑面而来。
她飞快地将那几行字默记于心，然后合上乐谱，将其小心翼翼地放回原处，确保看不出任何被翻动过的痕迹。
做完这一切，她后退几步，跌坐在身后的软凳上，心脏仍在剧烈地跳动，手心一片湿冷。
信息量巨大，她却毫无头绪。Sapphire（蓝宝石）？Eternity（永恒）？Ste Code（存储代码）？这些词具体指向什么？那个“他”，是傅承烬吗？还是日记里提到的那个让她“不舒服”的“他”？
她感觉自己被裹进了一张更大的网里，迷雾重重，危机西伏。
就在这时，那种熟悉的、被窥视的冰冷感觉毫无预兆地再次出现！
仿佛有一道无形的视线，穿透了墙壁和门板，精准地落在她的后背上。
她猛地回头！
卧室里依旧只有她一个人，窗帘紧闭，光线昏暗，一切寂静无声。
是错觉吗？还是说……这房间里真的有她不知道的监视设备？傅承烬难道变态到在所有房间都装上摄像头？
一股寒意从脚底首窜头顶。
如果刚才她发现密码的过程被看到了……后果不堪设想。
她强迫自己镇定下来，站起身，装作只是随意看了看钢琴的样子，走到书桌前拿起一本杂志，手指却抑制不住地微微颤抖。
必须尽快搞清楚“0714V”的含义，以及“蓝宝石”和“永恒”代表什么。
但首先，她必须更加小心。每一步都可能踏中陷阱，每一个举动都可能被监视。
这座华丽的牢笼，比她想象的更加可怕。而那个早己死去的林薇薇，似乎正从坟墓深处，向她传递着某种绝望的警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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