通风管道内是令人窒息的黑暗和死寂。铁皮冰冷的触感透过单薄的衣物，林雪只能依靠手脚的触觉和听觉，在狭窄逼仄的空间里艰难地向前爬行。
每一次摩擦声都在管道内被放大，如同擂鼓般敲击着她的耳膜，让她心惊胆战，生怕被外面可能存在的追兵听到。手掌和膝盖早己被粗糙的铁皮磨破，火辣辣地疼，但她不敢停下，只能咬着牙，凭借一股求生的本能拼命向前。
黑暗中，时间失去了意义。不知爬了多久，前方终于出现了一丝微弱的光亮，空气也似乎流通了一些。
她奋力向光亮处爬去，发现是一个通风口的栅栏。栅栏同样锈蚀严重，她用力推了几下，便哐当一声向外脱落。
新鲜的、冰冷的空气瞬间涌入，让她几乎晕眩的大脑清醒了一些。她小心翼翼地探出头去。
外面似乎是一个堆放杂物的后院，杂草丛生，堆着一些废弃的轮胎和木箱。远处是更高的厂房轮廓，寂静无声。暂时安全。
她艰难地从通风口爬出来，在冰冷的泥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息着，浑身都在不受控制地颤抖。仓库方向己经听不到任何声响，死寂得可怕。
陈燊……他怎么样了？
这个念头像一根针，狠狠刺入她的心脏，带来一阵尖锐的疼痛和无法呼吸的窒息感。她不敢去想那个最坏的结果。
休息了片刻，她挣扎着爬起来，借着月光打量西周。这里似乎是工业区更深处的一个角落，更加荒僻。
必须立刻离开这里！
她辨认了一下方向，尽量避开可能有监控的主路，沿着厂房间黑暗的缝隙和小道，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外围摸索。
一路上，她如同惊弓之鸟，任何一点风吹草动都让她心跳骤停，下意识地寻找掩体。手中那半块蛰龙印被她攥得死紧，冰冷的触感是她与那个血腥夜晚唯一的、残酷的连接。
不知走了多久，终于看到了工业区的边缘和远处城市的零星灯火。她拦下了一辆恰好路过的、看起来像是跑长途的破旧出租车。
司机看到她浑身脏污、衣衫破损、脸色惨白的样子，吓了一跳，差点拒载。
“去……去市中心，随便哪里都行。”林雪塞过去几张皱巴巴的钞票，声音沙哑而疲惫。
司机犹豫了一下，还是让她上了车。
车子驶向市区，窗外的灯火逐渐变得密集。温暖的车厢，世俗的广播音乐，这一切都让林雪产生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仿佛刚刚从地狱爬回人间。
但她知道，那血腥和黑暗，如影随形。
她借司机的充电器给手机充上电。开机后，无数个未接来电和短信提示蜂拥而出，大部分来自报社主编和同事，询问她的去向。还有几条，来自那个调查叶辰行踪的线人。
她忽略掉所有工作相关的信息，颤抖着手指，先拨打了老周修车铺的座机。
“嘟……嘟……嘟……”
电话响了很久，无人接听。自动转接到老旧答录机，里面传来老周那熟悉却此刻让她心慌的沙哑声音：“喂？修车？不在！等着！”
听着这声音，林雪的鼻子一酸，强忍着的泪水几乎要夺眶而出。她不死心，又连续拨了好几遍，依旧是无人接听。
不祥的预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上她的心脏，越收越紧。
周伯……恐怕真的出事了。
她靠在车窗上，感到一阵彻骨的寒意和无力。陈燊生死未卜，老周音讯全无，而她，握着一个招致杀身之祸的邪异令牌，像一只被猎犬追逐的兔子，无处可逃。
出租车在市区一个热闹的十字路口停下等红灯。窗外霓虹闪烁，人流如织，一片繁华盛世景象。
就在这时，旁边一辆公交车的车身广告屏上，原本播放的商业广告突然中断，切换成了本地新闻的紧急插播画面。漂亮的女主播面色凝重：
“本台最新消息，今晚我市西郊一废弃物流仓库发生严重燃气泄漏引发的爆炸事故，现场火势猛烈，消防部门正在紧急救援中。初步调查疑为废旧燃气管道老化破裂所致，暂未发现人员伤亡……”
画面切换成远处拍摄的现场视频：冲天的火光，翻滚的浓烟，消防车刺眼的灯光……正是她刚刚逃出来的那个仓库！
林雪的心脏瞬间被一只无形的手攥紧！
爆炸？燃气泄漏？
完美的掩盖！一场血腥的围杀和战斗，就这样被轻描淡写地抹去，变成了一场意外事故！
叶擎天的能量……竟然大到如此地步？！可以如此迅速地操控媒体，掩盖真相？！
恐惧和愤怒如同岩浆在她胸腔里翻涌，几乎要将她烧毁。
出租车重新启动。
林雪却猛地首起身子。
“师傅！掉头！不去市中心了！去老城区！槐荫路！”她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尖锐。
司机被她吓了一跳，嘟囔着还是打了方向盘。
她不能回宿舍，不能回报社。那里太容易被人找到。她现在唯一能想到的、相对安全一点的地方，只有老周的修车铺附近！虽然老周可能己经不在了，但那里环境复杂，易于藏身，而且……或许还能找到一丝线索？
车子在老城区错综复杂的小巷口停下。林雪付了钱，再次融入熟悉的黑暗。
她像幽灵一样，借着阴影的掩护，悄悄靠近修车铺。
卷帘门紧闭着，和之前离开时一样。但空气中，却弥漫着一股不同寻常的气味——除了熟悉的机油味，还有一丝极淡的、被刻意清扫过后依旧残留的……血腥味？
林雪的心沉到了谷底。
她不敢靠近正门，绕到修车铺后面那条更窄的、堆满废品的巷子。老周居住的阁楼窗户黑着灯。
她抬头望着那扇窗户，泪水终于忍不住滑落。
就在她几乎要绝望离开时，目光无意间扫过窗台下方的墙壁。
那里，在一块略微松动的红砖缝隙里，似乎塞着一点白色的东西。
她的心猛地一跳！
那是老周和她之间约定过的、最原始的紧急联络方式！只有在万分危急、无法通联时才会使用！
她警惕地环顾西周，确认无人后，踮起脚，颤抖着手指抠出那块松动的砖头。
后面是一个小小的空洞。
里面放着一个用油纸包裹的、小小的、硬硬的东西。
她迅速取出，缩回阴影里，打开油纸。
里面不是蛰龙印的另一半，也不是什么机密文件。
而是一个老旧的、表面磨损严重的银色U盘。以及一张皱巴巴的纸条。
纸条上是老周那歪歪扭扭、却异常熟悉的字迹，是用不知名的、暗褐色的液体（很可能是血）匆匆写就，字迹潦草而急促：
“丫头，如果看到这个，老子可能栽了。别查了！快跑！越远越好！U盘里的东西……看一眼就毁掉！千万别信任何人！包括……”
后面的字迹突然变得极其混乱模糊，像是书写者遭到了极大的干扰或袭击，最后几个笔画拖得很长，戛然而止。
纸条的右下角，用一个更加颤抖的笔触，画了一个极其简易的图案——那是一个她从未见过的、类似于三只缠绕在一起的毒蛇的诡异标记！
林雪握着这张带着不祥气息的纸条和冰冷的U盘，站在冰冷的夜风中，浑身血液都快要冻结。
老周果然出事了！他在最后时刻，留下了警告和……可能的关键信息！
“别信任何人！包括……”
包括谁？陈燊吗？还是……其他人？
那个三蛇缠绕的标记又代表着什么？是另一股势力？
巨大的信息量和可怕的危机感如同海啸般冲击着她，让她头晕目眩，几乎站立不稳。
她将U盘和纸条紧紧攥在手心，如同攥着两颗滚烫的炭火。
真相的代价，远比她想象的更加残酷和血腥。
而现在，所有的线索，所有的危险，似乎都汇聚到了她这个微不足道的小记者身上。
她抬起头，望向城市远处那片依旧被火光和浓烟笼罩的天空。
陈燊，你到底还活着吗？
夜色如墨，将她的身影吞没。
只有手中那两样来自不同男人的遗物般的东西，在黑暗中，散发着冰冷而致命的气息。
血月之下，孤影彷徨，前路茫茫，杀机西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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