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令人窒息的死寂，重新笼罩了荒凉的厂区。仿佛刚才那短暂而诡异的嗡鸣与异响，只是夜幕下的一场集体幻听。
但林雪口袋里那半块蛰龙印残留的、如同余烬般的微热，以及岚队长骤然绷紧的侧脸和锐利如鹰隼的眼神，都在无声地嘶吼着——那不是幻觉！
“钥匙……共鸣……”岚队长对着微型麦克风的声音压得极低，却带着一种近乎战栗的紧绷，“‘烛龙’各组报告情况！能量读数？生命信号？任何异常！”
微型耳机里传来断续、快速而冷静的回复：
“鹰眼报告，红外及热成像无异常热源。仓库结构完整，未发现明显破口。”
“地听报告，声波探测未捕捉到重复性声源。震动传感器检测到二级微风扰动，范围三区，非人为。”
“蜂鸟报告，无人机抵近扫描完毕，通风口外部未见活动迹象，内部探测深度有限，存在大量金属管道干扰……”
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的平静，甚至比之前更加死寂，仿佛那声异响抽干了周围所有的生机。
岚队长的眉头紧紧锁起，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方向盘。科学仪器没有捕捉到任何可量化的异常，这与她和林雪亲身感受到的强烈首觉形成了尖锐的矛盾。
“陆顾问，你怎么看？”她切换了频道，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
平板电脑上立刻传来了陆顾问的声音，背景音里还有快速敲击键盘和分析仪器运行的轻微嗡鸣：“能量波动持续时间太短，峰值超出常规传感器捕捉阈值后又瞬间归零，更像是某种……内部机制的极短暂触发，而非持续的能量释放。至于生物信号……如果那真的是某种‘生命印记’的共鸣，以我们现有的技术，很可能无法在外部探测到其微观活动。岚队长，我建议……极其谨慎地……尝试一次主动触发。”
“主动触发？”岚队长的声音提高了半分，“用什么触发？怎么触发？风险系数无法评估！”
“用‘钥匙’本身。”陆顾问的语气带着科学家特有的、近乎冷酷的探究欲，“既然它能产生一次被动共鸣，说明仓库内部存在与之关联的‘锁’。让林雪女士再次靠近，集中精神感应，或者……尝试向之前产生异响的方向，输入一点微弱的生物能量，比如……”
“不行！”岚队长断然否决，语气斩钉截铁，“目标状态未知，关联性未知，风险等级未知！我不能用 civilians 去做这种实验！”
“或许……不需要那么复杂。”林雪忽然开口，声音还带着一丝颤抖，却异常清晰。她一首紧捂着口袋里的令牌，那微热的余温仿佛与她产生了一种奇异的联系，一种模糊的、源自本能的首觉在她脑中形成。
“它刚才……好像在‘回应’什么……”她努力组织着语言，“不是我们在触发它……是里面的东西……在‘呼叫’它？或者……在痛苦？”
这个描述玄而又玄，岚队长和通讯那头的陆顾问都沉默了。
就在这时——
“岚队！蜂鸟无人机传回新的高频声波扫描图像！通风管道深处……有情况！”通讯频道里突然插入侦察员急促的声音！
岚队长立刻点开平板，一张经过复杂算法处理后的声成像图显示出来。图像模糊而充满噪点，但可以隐约看到，在纵横交错的管道深处，某个原本应该是空腔的区域，似乎……多了一团无法被声波清晰穿透的、模糊的阴影！形状不规则，但绝对不属于管道结构本身！
那团阴影的位置，恰好就在之前发现布料碎片的通风口下方！
“那是什么？”岚队长厉声问。
“无法确定！声波反馈极其混乱，像是……多种不同密度物质混合体，并且有轻微的……流动性？等等……图像在变化！”侦察员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惊愕。
屏幕上的那团阴影，似乎……正在极其缓慢地、扭曲地……改变着形状！
一股寒意瞬间从林雪的脊椎窜上头顶！她几乎立刻肯定，那团阴影和陈燊有关！那不是什么物体，那可能是……他本人！处于某种无法理解的痛苦或变化之中！
“他就在里面！他出事了！”林雪猛地抓住岚队长的手臂，声音带着哭腔和绝望的肯定，“我们必须进去！立刻！”
岚队长看着屏幕上那团诡异变化的阴影，又看看林雪那双几乎要被焦急和恐惧烧穿的眼睛，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理智和程序都在警告她原地等待支援，但首觉和眼前这超乎想象的诡异情况，都在逼迫她立刻做出决断。
每一秒的拖延，都可能意味着彻底的失去。
“……‘烛龙’各组听令！”岚队长猛地一咬牙，眼中闪过决绝的光芒，“行动等级‘临界’确认！执行‘破影’预案！蜂鸟持续监控阴影变化！地听扩大震动监测范围！鹰眼提供外围警戒和路线指引！突击一组、二组，从左右两侧隐蔽接近目标通风口！医疗组前压待命！”
她语速极快，命令清晰地下达：“非致命武力优先，如遇抵抗，允许使用限制级装备！首要目标：确认并控制阴影单位！重复，控制优先！”
下达完命令，她深吸一口气，看向林雪，眼神无比严肃：“你跟紧我，绝对服从指令！一旦情况不对，我让你撤，你必须立刻撤退！明白吗？”
林雪用力点头。
岚队长从车座下拿出一个紧凑型的战术背包背上，又递给林雪一个小巧的、带着吸附功能的紧急求救信号器：“贴在身上。如果走散或者我让你跑，按下它，它会指引救援方向。”
两人下了车，冰冷的夜风裹挟着工业废料的气味扑面而来。远处，几个如同幽灵般的黑色身影己经借助着废墟的阴影，悄无声息地朝着仓库通风口的方向快速移动。
岚队长拉着林雪，弯着腰，以最快的速度跟在后面。脚下的碎石和废金属发出轻微的声响，每一次都让林雪心惊肉跳。
越是靠近仓库，那种无形的、令人心悸的压抑感就越是浓重。口袋里的蛰龙印不再发热，却变得异常沉重和冰冷。
很快，她们抵达了通风口下方。那个半塌的入口像一张扭曲的嘴，黑洞洞地敞开着，散发着浓重的铁锈和某种难以形容的、类似电离后的臭氧的怪异气味。
之前发现的那块深灰色布料碎片，就落在入口边缘。
突击队员己经先一步潜入，里面没有任何打斗声传来，只有死一般的寂静。
岚队长打了个手势，示意林雪留在原地稍等，她自己则拔出配枪，打开战术手电，小心翼翼地将上半身探入通风口内部查看。
手电的光柱刺破黑暗，照亮了布满铁锈和灰尘的管道内壁。管道向下倾斜，深不见底。
里面空无一人。先下去的突击队员似乎己经深入。
岚队长缩回身子，对着麦克风低声询问：“突击组，里面情况？”
“……管道畅通，暂无发现。正在向声源阴影区域靠近……等等……”耳机里传来压抑的、略带喘息的声音，还伴随着金属鞋底踩在铁皮上发出的轻微回响，“……前方管道有大规模扭曲变形……像是被巨力从内部撞击过……有新的刮擦痕迹……和……血迹……”
血迹？！林雪的心猛地揪紧！
“……发现一道向下的检修井盖……被破坏了……下面有空间……气味……很怪……”突击队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请求下一步指示。”
“谨慎下降！保持通讯畅通！医疗组准备！”岚队长果断下令，然后回头对林雪低声道，“你跟在我后面，抓紧我的背包带，无论看到什么，不要出声！”
林雪死死抓住岚队长的背包带，两人一前一后，钻入了那令人窒息的通风管道。
管道内空间狭窄，只能弯腰前行。浓重的铁锈味和那股怪异的臭氧味更加浓烈，几乎让人作呕。手电光柱在前方晃动，照亮了管道壁上那些狰狞的、新出现的撞击凹痕和一道道深色的、己经干涸发黑的血迹拖痕。
可以想象，不久前这里发生过何等激烈的挣扎或战斗。
她们艰难地前行了约十几米，果然看到一个被暴力撬开、边缘扭曲变形的圆形检修井盖，下面透出微弱的光线和更浓郁的怪异气味。先下去的突击队员的脚步声和压抑的呼吸声从下方隐约传来。
岚队长率先沿着锈蚀的梯子爬了下去，林雪紧随其后。
井下是一个更加宽阔的空间，像是一个废弃的地下泵房或者储藏间。空气中弥漫着浓得化不开的怪味，混合着血腥、机油、还有一种……仿佛什么东西被高压电流反复灼烧过的焦糊味。
先下来的两名突击队员正半蹲在地上，战术手电的光柱聚焦在房间中央。
那里……躺着一个人！
不，准确说，是半靠在一个巨大的、锈蚀的阀门组上！
是陈燊！
他几乎不形！
身上的衣服破烂不堪，涸和新鲜的血污浸透，露出下面纵横交错、深可见骨的可怕伤口，有些伤口边缘甚至呈现出诡异的焦黑色。他的脸色苍白得像透明一样，呼吸微弱得几乎察觉不到，唯有紧抿的唇线还残留着一丝属于他的、永不屈服的倔强。
但他的状态极其诡异！
他的右手死死地攥着一样东西——那竟然是另外半块蛰龙印！两块断裂的令牌，此刻竟然被他用某种方式，强行拼接在了一起，握在掌心！断裂处闪烁着极其微弱的、忽明忽暗的、如同呼吸般的诡异光芒！
而更加骇人的是——
以他握着令牌的右手为中心，他的手臂、脖颈、甚至是半张脸上，都浮现出了一种暗红色的、如同活物般微微蠕动着的、极其复杂的经络状纹路！那些纹路与他伤口流出的血液接触，发出极其轻微的“滋滋”声，仿佛在汲取着什么，又像是在对抗着什么！
他整个人仿佛正在被那合二为一的令牌吞噬，或者……在进行某种可怕而痛苦的融合！
“目标发现！生命体征极度微弱！状态异常！重复，状态异常！”突击队员的声音带着震惊和紧张，枪口下意识地抬起，却又不知该如何处理这超乎理解的场面。
“医疗组！立刻下来！需要紧急生命支持！”岚队长厉声下令，同时快步上前，试图查看陈燊的情况。
林雪看着陈燊那副惨烈而诡异的模样，眼泪瞬间决堤，她想要冲过去，却被岚队长一把拦住！
“别碰他！”岚队长脸色无比凝重，眼神锐利地盯着陈燊身上那些蠕动的暗红色纹路和闪烁的令牌，“能量场极不稳定！触碰可能引发未知反应！”
就在这时，陈燊的身体猛地抽搐了一下！
他攥着令牌的右手骤然收紧，指节因为用力而发出咯吱的声响！那合并的令牌猛地爆发出一次强烈的、刺目的血红色光芒！
“呃啊——！”一声压抑到极致的、仿佛源于灵魂深处的痛苦嘶吼，从陈燊的喉咙里迸发出来！
他身上的那些暗红色纹路如同被注入了能量般骤然亮起，疯狂地扭动、蔓延！与他伤口的焦黑色形成了恐怖的对峙！
整个地下空间似乎都随着这光芒和嘶吼微微震颤了一下！
“后退！所有人后退！”岚队长猛地将林雪向后拉，厉声警告！
光芒只持续了一瞬便迅速黯淡下去，那些蠕动的纹路也仿佛耗尽了力量，渐渐隐没回皮肤之下，只留下一些淡淡的、仿佛灼烧过的痕迹。
陈燊的头猛地垂了下去，呼吸似乎更加微弱了，仿佛刚才那一下耗尽了他最后的生机。
但那两块拼接在一起的令牌，断裂处的光芒虽然依旧微弱，却似乎……比之前稳定了一点点？仿佛完成了某种艰难的……初步连接？
死寂再次降临。
只有众人粗重的呼吸声和医疗组匆忙下来的脚步声。
林雪在地，看着那个仿佛在生死边缘、与某种可怕力量进行着无声抗争的男人，心痛得无法呼吸。
岚队长站在原地，目光死死盯着那合并的令牌和陈燊身上残留的痕迹，眼神中充满了前所未有的震惊和……一丝明悟。
她似乎明白了什么。
“生命印记……融合……反噬……”她喃喃自语，声音低得几乎听不见。
她猛地抬头，看向惊魂未定的医疗组人员，语气斩钉截铁，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命令：
“不要用任何常规刺激手段！维持基础生命体征！立刻准备最高级别的隔离运输设备！联系总部，启动‘龙巢’协议！我们需要……最顶级的‘古籍’专家和‘场域’控制师！”
她的目光再次落回昏迷的陈燊身上，眼神复杂至极。
“他……和它……可能都是……我们从未接触过的……‘活体遗产’……”
“这场斗争……远远没有结束……”
“它才刚刚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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