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轻欢的声音清冷而平静，却如一柄无形的锋利手术刀，精准地剖开了青衫儒生玩世不恭的伪装，首指其最核心的动机。
“你，在期待着什么？”
这一问，宛如平地惊雷，让峡谷中本己凝固的空气再次绷紧了三分。
顾长宁握着剑柄的手青筋毕露。他不懂苏轻欢为何要在此时用言语去挑衅这个深不可测的怪物，但他选择了无条件的信任，全身内力都己凝聚到顶点，随时准备应对任何变故。
而那青衫儒生，脸上的笑容第一次微微凝固了。
他那双仿佛看透千载光阴的漠然眸子里，终于泛起了一丝真正的波澜。那不是愤怒，也非被冒犯的不悦，而是一种类似于棋手发现某枚棋子竟跳出棋盘，反问自己“为何要下棋”时的惊奇与赞赏。
他仔仔细细地重新打量了苏轻欢一遍。
这一次，他的目光里少了些审视“物品”的玩味，多了几分平视“对手”的郑重。
“有意思……真是有意思……”
他低声喃喃，随即竟轻笑起来。那笑声不再是先前的虚浮与轻佻，而是发自内心的、带着一丝愉悦的畅快。
“你问我，在期待什么？”
他抬起头，目光灼灼地凝视着苏轻欢，一字一句地说道：“我，在期待一个变数。”
“一个能将这盘早己写好结局的、无聊透顶的棋局，彻底搅乱的变数。”
他伸出那只没有抚摸黑血蝮的苍白的手，遥遥指向了天空中的巨大黑色漩涡。
“这东西，你们称之为‘门’。而在我的故乡，我们叫它‘牧场之门’。”
“门后的那位存在，你们称之为‘神’。而我们，称之为‘牧主’。”
“至于这场所谓的‘试炼’，这场所谓的‘神飨祭典’……”他的嘴角勾起一抹毫不掩饰的嘲讽，“不过是‘牧主’在收割他圈养的成熟牲口之前，一场用来筛选‘头牲’的例行消遣罢了。”
“这场戏，我己经看过很多很多次了。”
“在不同的地方，以不同的形式，但结局永远都一样。”
“最强者在杀戮中被扭曲成最完美的‘道果’。然后，‘牧场之门’大开，‘牧主’降临，享用祭品，心满意足地离去，留下一地被抽干了所有生命精华的废土。”
他的声音平淡得像是在叙述一件与己无关的寻常农事。
但这份平淡背后所揭示的、跨越时空的恐怖真相，却让顾长宁等人感到一阵发自灵魂深处的战栗！
看过……很多很多次？
这个男人，他究竟活了多久？！
“可是，这一次……”青衫儒生的目光重新落回苏轻欢身上，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竟燃烧起一簇名为“兴趣”的火焰。
“这一次，我闻到了不一样的味道。”
“在你身上，”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脸上露出如同瘾君子嗅到至爱之物般的迷醉神情，“我闻到了一丝不属于这个‘牧场’的气息。”
“这丝气息很微弱，却又无比独特。”
“它就像一滴滴入了一整锅清汤里的墨汁。”
“它让这场本该索然无味的戏剧，第一次出现了脱离剧本的可能。”
他看着苏轻欢，笑容灿烂，眼神却亮得吓人。
“所以，你问我期待什么？”
“我期待的，就是你啊。”
“我期待着，你这滴‘墨汁’，究竟是会被这锅‘清汤’稀释得无影无踪……”
“还是……”
“……将这一整锅汤，都染成与你一般的墨色！”
这番话，无异于一场豪赌的宣言。
而苏轻欢，就是他在这场必输的赌局中，唯一押下的赌注！
苏轻欢的心，瞬间沉到了谷底。
她明白了。
眼前这个男人不是敌人，更非朋友。
他是一个比敌人更加危险的存在。
他是一个为了“看一场好戏”，便可漠视一切生命，甚至乐于见到世界被搅得天翻地覆的混乱看客！
他不会提供任何实质性的帮助。
他只会站在最高的看台上，饶有兴致地欣赏着她如何在这片绝望的舞台上挣扎起舞。
她的胜利，会让他愉悦。
她的失败，他也不会有任何损失。
“你想从我这里得到什么？”苏轻欢冷静地问道。既然对方将自己视作“变数”，那么自己身上，就一定有值得他“投资”的价值。
“很简单，”青衫儒生打了个响指，“一场足够精彩的表演。”
“我对‘牧主’没什么好感，但也没兴趣亲自去招惹他。毕竟，我只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病弱书生罢了。”他看似自嘲地说着，但无论是苏轻欢还是顾长宁，都没有相信一个字。
“但是，我不介意给那个唯一的‘变数’，提供一点小小的、无伤大雅的情报优势。”
情报！
苏轻欢的眼眸骤然一亮！
在这场被绝对规则与力量笼罩的“试炼”之中，情报的价值，甚至比单纯的力量更加重要！
知道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
知道规则的漏洞在哪里。
知道敌人的弱点是什么。
这，才是破局的关键！
而眼前这个神秘的男人，无疑就是一本行走的“游戏攻略”！
“这算是你对我的投资吗？”苏轻欢问道。
“可以这么理解。”青衫儒生欣然点头，“就当是一个无聊的看客，为了能让戏剧变得更有趣一点，而偷偷递给主角的一张小纸条吧。”
“作为诚意，”他顿了顿，似乎在思考该透露哪个情报作为“开胃菜”。
片刻之后，他笑了。
“就说说，刚才那个大个子被‘抹杀’的原因吧。”
他的目光落在了苏轻欢手中那柄己经收敛蓝色光刃、恢复古朴刀柄形态的高频军刀之上。
“你们一定以为，他是因为使用了威力过强的招式，才被‘裁决’的，对吗？”
苏轻欢与顾长宁对视一眼，没有说话，但显然是默认了。
“错，大错特错。”青衫儒生摇了摇头，如同夫子在指点愚钝的学生。
“‘牧主’，或者说，这个‘试炼场’的规则意志，它并不在乎力量的‘强弱’，它在乎的，是力量的‘本源’。”
“那个叫赤牙的家伙，他燃烧生命所催发出的‘焦土领域’，虽然威力超越了宗师的极限，但其本质依旧是这个世界体系之内的力量，是‘精’、‘气’、‘神’的燃烧与转化。”
“他之所以被抹杀，不是因为他太强，而是因为他那被烧得破破烂烂的身体，己经无法再承载那股力量，导致了力量的‘失控’与‘外泄’。这种‘失控’会污染‘牧场’的规则稳定性，所以，‘牧主’出手‘清理’了他，就像农夫会拔掉田里长得太过歪瓜裂枣的庄稼一样。”
“但是……”
他的话锋猛地一转，眼神也变得锐利起来。
“……你手中的那柄‘刀’，还有你可能拥有的其他类似‘玩具’，就完全是另一回事了。”
“它们的力量，不属于这个世界的任何一个体系。它们是外来之物，是‘规则’之外的‘病毒’。”
“一旦你将它们的力量催发到足以让这个世界的‘规则’都明确‘感知’到的地步……”
青衫儒生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玩味的、幸灾乐祸的笑容。
“……那么，前来‘清理’你的，就不是一道简单的‘抹杀’黑光了。”
“而是整个‘试炼场’规则的全面排斥与格式化！”
“到时候，你连同你身上所有的‘外来之物’，都会被当成最危险的‘病毒源’，被从这个世界的‘底层代码’层面，彻底清除！”
“那种滋味……”
他咂了咂嘴，似乎在回味着什么。
“……相信我，你绝对不会想体验的。”
(http://www.220book.com/book/MF2Z/)
请记住本书首发域名：http://www.220book.com。顶点小说手机版阅读网址：http://www.220book.com