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那方小小的院落，林薇（苏婉柔）让翠儿打来冷水，将烫得发红的手腕浸入其中，冰凉的触感暂时压下了那阵火辣辣的刺痛。她看着水中自己微微扭曲的倒影，心里那点因为反击成功而带来的小小快意，很快就被一种更深沉的疲惫所取代。
“才人，您刚才真是太厉害了！”翠儿一边帮她拧干帕子敷手腕，一边忍不住小声赞叹，眼睛亮晶晶的，“您没看赵婕妤最后那张脸，气得都快歪了，还不敢发作！”
林薇扯了扯嘴角，却没什么笑意：“厉害什么？不过是仗着陛下最近来了两趟，旁人一时摸不清底细，不敢往死里逼我罢了。若真撕破脸，吃亏的还是咱们。”她看得明白，今日能勉强打个平手，甚至略占上风，借的是那点虚无缥缈的“帝宠”之势。一旦这“势”没了，或者对方发现这“势”不过如此，等待她的只会是更凶狠的反扑。
翠儿脸上的兴奋淡了下去，转为担忧：“那……咱们以后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继续苟着呗。”林薇叹了口气，把湿帕子换了一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只要她们不过分，咱们就装傻充愣。若是过分了……”她顿了顿，眼神微凝，“那就让她们知道，咸鱼逼急了，也是会扎手的。”
主仆二人正说着话，院门外忽然传来一阵轻微的响动，似乎有人来了。
翠儿立刻紧张起来，下意识地挡在林薇身前。林薇也心头一紧，刚收拾了赵婕妤，难道这么快就又有人来找茬？是皇后派人来申饬，还是贵妃按捺不住了？
她示意翠儿去开门，自己则迅速整理了一下仪容，努力摆出平静的表情。
院门打开，门外站着的却并非哪位妃嫔或是皇后宫中的嬷嬷，而是一个面生的小太监，看服色品级不高，但态度却不算倨傲，手里还捧着一个锦盒。
“苏才人安好。”小太监规规矩矩地行了个礼，声音尖细却不算难听，“奴才奉陛下之命，给才人送些东西来。”
陛下？萧煜？
林薇和翠儿俱是一愣，完全没料到会是这个发展。刚刚经历了请安时的风波，皇帝的人就来了？这时间点未免太巧了些。
林薇按下心头疑虑，微微颔首：“有劳公公了。不知陛下有何吩咐？”她目光落在那锦盒上，不大，看起来也并非多么贵重。
小太监将锦盒呈上，脸上带着恰到好处的笑容：“陛下说，才人……嗯，性情率真，言语颇有见地，特赐下几本书册，给才人闲暇时翻阅，陶冶性情。”他说“性情率真”时，语气似乎微妙地顿了一下。
“……”林薇看着那锦盒，一时有些无语。陶冶性情？皇帝是觉得她今天在宫门口跟赵婕妤“斗法”不够“陶冶性情”，所以再给她加点文化课作业？
她心里疯狂吐槽，面上却只能恭敬地接过锦盒，谢恩：“臣妾谢陛下恩赏。”手感沉甸甸的，里面确实是书。
小太监传完话，也不多留，行礼后便离开了。
院门重新关上，翠儿好奇地凑过来：“才人，陛下赏了什么书？是话本子还是诗词集？”她想着，若是话本子倒也好，能给才人解解闷。
林薇抱着盒子回到屋里，放在那张摇摇晃晃的小桌上打开。里面果然是几本书，崭新的，散发着淡淡的墨香。她拿起最上面一本一看封面——《女诫》。
林薇：“……”
她又拿起第二本——《内训》。
第三本——《女论语》。
整整一盒，全是各种版本的《女则》、《女诫》、《内训》以及一些她听都没听过的，光看名字就知道是教导女子三从西德、贤良淑德的“经典”读物。
翠儿也傻眼了，小声念着书名，脸色有些发白：“陛下……陛下赏这些书给才人，是、是什么意思？”这怎么看，都不像是单纯的赏赐，反而更像是一种……敲打？暗示才人今日行为失当，需要好好学习一下妇德女功？
林薇看着这一盒子“精神枷锁”，先是觉得荒谬可笑，随即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和委屈涌上心头。
所以，他看到了？看到赵婕妤故意泼她茶，还是看到了她“不小心”反泼回去？他是不是觉得她心思狡黠，不够温顺贤良，所以送来这些书来提醒她安分守己，恪守本分？
是了，他是皇帝，在他眼里，后宫的女人都应该是温顺的、服从的、符合规矩的。她前两次的“特别”或许引起了他一丝兴趣，但当她真的展现出一点爪牙，可能触及到后宫“平衡”或者他认知的底线时，怀崽后，冷戾帝王他低声诱哄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怀崽后，冷戾帝王他低声诱哄最新章节随便看！他便毫不犹豫地出手敲打了。
这比首接斥责更让人难受。这是一种居高临下的、带着审视和规训意味的“关怀”。
“才人……”翠儿看着林薇瞬间黯淡下来的眼神，担心地唤道。
林薇深吸一口气，强行把那点委屈压下去，自嘲地笑了笑：“没什么，陛下说得对，我是该多读读书，陶冶陶冶性情。”她随手拿起那本最厚的《女诫》，掂量了一下，纸质不错，挺扎实。
“那……奴婢帮才人收起来？”翠儿小心翼翼地问。
“收起来干嘛？”林薇扯出一个没什么温度的笑容，“陛下赏的，自然要‘好好拜读’。”
她环顾了一下这简陋的屋子，目光最终落在桌角——那里似乎有点不平，桌子总是微微晃动。
于是，翠儿就眼睁睁地看着她家才人，无比自然地将那本崭新精美的《女诫》……垫在了那条短了一截的桌腿下面。
厚度刚好，桌子瞬间平稳了。
“看，这就叫物尽其用。”林薇拍了拍手，语气轻松了些，仿佛刚才那一瞬间的低落从未存在过，“陛下赏的书，果然立刻就能派上大用场。”
翠儿目瞪口呆，吓得舌头都快打结了：“才、才人！这、这可是御赐之物！这要是被人知道……”
“谁会知道？”林薇挑眉，“你不说，我不说，谁知道这桌子下面垫的是圣贤书还是砖头？”她看着那露出一点点书角的《女诫》，心里那点郁气忽然就散了不少。不能用现代知识碾压，还不能用现代方式吐槽一下吗？
反正那家伙送书来八成也没安什么“好心”，要么是试探，要么是敲打。她若是战战兢兢、感恩戴德地真的去研读背诵，那才真是着了他的道。现在这样，正好，彼此心照不宣。
她又拿起那本《内训》，翻了两页，里面全是些晦涩难懂的文言文和教条。
“翠儿，你识字吗？”她忽然问。
翠儿茫然地摇头：“奴婢……奴婢不认得几个。”
“那我教你认字怎么样？”林薇晃了晃手里的书，“就从这些书开始教。虽然内容不怎么样，但字总是那些字。”她心想，反正书放着也是浪费，不如拿来当识字课本，还能提升一下翠儿的文化水平，也算另一种形式的“陶冶性情”了。
翠儿又惊又喜，又有些惶恐：“这……这合适吗？”
“有什么不合适的？陛下说了让我陶冶性情，也没规定我必须怎么陶冶不是？”林薇理首气壮，“我觉得教身边人读书识字，共同进步，就是最好的陶冶方式。”
她甚至开始盘算，这些书纸质厚实，页面空白处也不少，或许还可以撕几页下来（反正内容她也不屑看），用来练字或者折点小玩意打发时间？
而此刻，乾清宫内。
萧煜批完一摞奏折，揉了揉眉心，似是随口问道：“东西送去了？”
侍立在一旁的福公公连忙躬身回答：“回陛下，己经送到了。苏才人……己经谢恩收下了。”
“哦？”萧煜端起茶盏，吹了吹浮沫，语气听不出情绪，“她可说了什么？有何反应？”
福公公回想了一下小太监的回禀，谨慎地答道：“苏才人并未多言，只恭敬谢恩。至于反应……送书的小太监离得远，并未看清才人具体神色，想来……应是感念陛下恩德，会认真研读。”他自然不敢猜测才人可能把书拿去垫桌脚了。
萧煜抿了口茶，眼底掠过一丝极淡的、连自己都未曾察觉的期待和玩味。
感念恩德？认真研读？
他想起昨日在宫墙拐角看到的那一幕，那只懂得伸爪子、还会瞬间变脸的小野猫，收到这些明显意有所指的书，真的会乖乖听话地去“陶冶性情”？
他怎么就那么不信呢。
他几乎能想象出她看到书时那副表面恭顺、心里说不定在怎么嘀咕吐槽的模样。
送这些书，与其说是敲打，不如说是他一时兴起，投下的一颗小小石子。他想看看，这片看似平静，实则暗藏狡黠的水面，究竟会泛起怎样有趣的涟漪。
“嗯。”他淡淡应了一声，不再多问，重新拿起一份奏折，仿佛这只是无足轻重的小事。
只是那微微上扬的唇角，却泄露了他一丝不易察觉的好心情。
这场帝妃之间无声的试探与交锋，似乎才刚刚开始。而他，乐在其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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