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夜辗转反侧。
硬邦邦的床板硌得林薇浑身酸痛，薄薄的被子根本抵挡不住深夜的寒气，她几乎是数着更漏声熬到天蒙蒙亮。当那微弱的光线再次透过窗纸的破洞照进来时，她顶着两个黑眼圈，生无可恋地坐了起来。
“才人，您醒了？”翠儿听到动静，端着一盆水小心翼翼地走进来，脸上带着怯怯的期待，“奴婢打了水来，您洗漱吧。”
林薇看向那所谓的“水盆”——一个边缘有些磕碰的木盆，里面的水看着还算清澈。她叹了口气，认命地起身。
洗漱的第一步，就给了她当头一棒。
没有牙刷，没有牙膏，没有洗面奶。
翠儿递过来一根一头被砸出纤维的柳树枝和一小罐粗盐。“才人，请用青盐。”
林薇：“……”这就是古代的牙刷？
她学着翠儿的样子，将柳枝蘸了点盐，犹豫地塞进嘴里。粗糙的盐粒摩擦着牙齿，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咸涩味，柳枝纤维硬邦邦地刮过牙龈，那感觉……一言难尽。
她怀念她的电动牙刷，怀念她的薄荷味牙膏，怀念那种刷完牙后清爽的感觉！
好不容易龇牙咧嘴地“刷”完牙，洗脸又成了问题。水里没有洗面奶的泡沫，只能用细麻布手巾沾湿了胡乱擦擦脸。水质冰凉，刺激得她一个激灵，彻底清醒了。
“才人，今日要去给皇后娘娘请安吗？”翠儿一边帮她梳理那头因为营养不良而有些干枯的长发，一边小声问道。
林薇看着镜子里（其实是一面模糊的铜镜）那张陌生的、清秀但憔悴的脸，立刻摇头：“不去。”
昨天刚决定要苟，今天就往上凑？嫌自己死得不够快吗？原身就是因为没存在感才安全活到现在的，她必须维持这个人设。
“可是…份例…”翠儿欲言又止。不去请安，就等于彻底放弃在皇后面前露脸的机会，内务府那帮人只会更加克扣。
“没事，饿不死。”林薇摆摆手，显得很豁达，“咱们自己想办法。”
话虽这么说，但看到早餐时，她的心态还是有点崩。
依旧是那个黑窝窝头，外加一碗能照见人影的稀粥，连咸菜都没了。
林薇拿起窝窝头，这次没泡水，她尝试着咬了一小口。嚯！差点把牙崩掉！这玩意儿真的能吃吗？古代人的牙口都是铁打的？
绝望之下，她目光扫过屋里那个小炭炉，眼睛一亮。
“翠儿，生火！”
“啊？才人，这才早上，还不到用炭的时候…”宫里炭火有定量，她们份例少得可怜，得省着用。
“没事，就烧一点点，热个东西。”林薇指挥着，“有铁丝吗？或者细一点的树枝？”
翠儿虽然不明所以，还是找来几根相对笔首的细树枝。林薇把那个能防身的窝窝头掰成两半，笨拙地穿在树枝上，然后凑到翠儿生起的小火苗上烤。
滋滋…
一股淡淡的焦香味慢慢散发出来，坚硬的外壳变得酥脆，内里也似乎柔软了一些。
“好了好了！”看到颜色变深，林薇赶紧拿下来，吹了吹气，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
嗯！虽然还是粗糙拉嗓子，但至少热乎了，酥脆了不少，带着点焦香，比冷着啃那种石头一样的口感好了十倍！
“翠儿，你也这样吃！”她兴奋地把另一半递给目瞪口呆的翠儿。
翠儿学着样子烤了烤，吃进嘴里，眼睛都亮了：“才人！真香！您真厉害！”
林薇心里有点小得意，看，办法总比困难多。一个简单的烤窝窝头，就提升了生活品质。
解决了吃的，另一个迫切的问题又来了——如厕。
当翠儿领着她走到院子角落一个简陋的、散发着异味的小木棚前时，林薇的脸色白了。
那是一个传统的恭桶，清理得并不算十分干净。气味熏人，蚊蝇围绕，毫无隐私可言。
那一刻，林薇的思乡之情达到了顶峰。
她无比怀念她那干净明亮、带着抽水马桶和清新香薰的卫生间！怀念柔软的卫生纸！怀念按下冲水按钮那一刻的畅快淋漓！
在这里，这一切都是奢望。
她几乎是屏住呼吸，以最快的速度解决了生理需求，逃也似的跑了出来，大口呼吸着院子里相对新鲜的空气。
太艰难了。穿越的浪漫幻想在这一刻被击得粉碎，留下的只是最基本、最窘迫的生存考验。
一整天，林薇都在这种适应与吐槽中度过。
她用热水泡开窝窝头，让它变得勉强可以下咽。
她指挥翠儿把屋子角落里积灰的矮柜擦干净，把仅有的几件衣服叠好放进去，让房间看起来整齐一点。
她甚至试图用破旧的布料缝两个简单的靠垫，失败了几次后终于做出两个歪歪扭扭的“作品”，垫在硬凳子上，总算让屁股好受了一点。
每一个微小的改善，都让她有点成就感，但随之而来的又是更深的无力感。这些在现代社会轻而易举、甚至根本不需要她动手的事情，在这里却需要耗费心力才能达到最低标准。
夕阳西下，翠儿领回了晚餐。依旧是稀粥和窝窝头，份量丝毫没有因为她们“烤”过了而增多。
林薇看着那可怜的食物，忽然问：“翠儿，这宫里，有什么地方能…赚点外快吗？比如…绣点帕子什么的换点吃的？”
她记得古代宫女好像可以靠手艺贴补自己。
翠儿眼睛黯了黯：“才人您的绣活…以前是挺好的，可是…上次您为了给陛下绣荷包，熬坏了眼睛，还被贵妃娘娘身边的人嘲讽…说您癞蛤蟆想吃天鹅肉…自那以后，您就再也不碰针线了…”
林薇：“……”得，原身还有个这么心酸的背景故事。而且看来这条路也行不通，容易被抓把柄。
“算了算了，”她再次摆摆手，“我就随便一问。”
她啃着烤热的窝窝头，看着窗外渐渐沉下的夜色，心里那点因为烤窝窝头而升起的小得意彻底没了。
生存，是解决了。
但生活，还遥不可及。
抽水马桶、外卖、柔软的床、Wi-Fi…你们都在哪里啊！
穿越第一天，在无尽的怀念和艰难的适应中，即将结束。林薇不知道明天会不会更好，她只知道，要想在这里活下去，她需要学习的，还有很多很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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