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日御花园“惊魂”之后，林薇着实安安分分地在自己的小院里窝了好几天，大门不出二门不迈，恨不得在脑门上刻下“我很安分，别注意我”几个大字。
每日里，不是对着那几本皇帝赏赐、差点被她拿来垫桌脚的生涩书籍打瞌睡，就是指挥着翠儿将院里那点可怜的地方收拾了又收拾，甚至还尝试着用捡来的光滑小石子和干枯枝条摆了个极简风的“枯山水”聊以自娱。
翠儿看着她家才人这般“颓废”又“奇奇怪怪”的模样，忧心忡忡：“才人，您整日这般……无所事事，万一陛下想起您来，觉得您无趣了可怎么好？”她可是听说，后宫里的娘娘们为了争宠，个个铆足了劲展现才情德艺。
林薇正对着自己那抽象派的石子艺术点头欣赏，闻言差点被口水呛到：“咳……他最好把我忘得干干净净！翠儿，咱们现在的目标是平安活下去，不是争宠，明白吗？那是一条遍布荆棘的独木桥，下面可是万丈深渊，掉下去尸骨无存的那种！”她可是亲眼见识过帝王威压的人，一点不想再体验第二次。
翠儿似懂非懂，但看林薇说得严肃，也只能把劝诫的话咽回肚子里，只是每日去膳房领饭食时，总会下意识地打听几句外面的消息，尤其是关于陛下的。可惜，她们这地方太过偏僻，消息传到这儿，早就迟了八百遍，也模糊得只剩下影子。
平静（或者说无聊）的日子又过了几日，这日，到了宫中发放份例的日子。
所谓份例，便是后宫妃嫔按位份每月可领取的吃穿用度。林薇作为最低等的才人，份例本就微薄得可怜。
一大早，翠儿就拿着对牌，兴冲冲地去了。林薇对此没抱太大期望，能按时发下来就不错了，原身记忆里，被克扣拖延那是家常便饭。
约莫半个时辰后，翠儿回来了，却是空着手，小脸皱巴巴的，眼圈还有点红。
林薇正就着一点温盐水漱口（她依旧无比怀念牙膏），见状心里咯噔一下：“怎么了？没领到？”不应该啊，就算克扣，也不至于一点不给吧？
翠儿把对牌往桌上一放，声音带着哭腔和愤懑：“领是领了……可是才人，他们、他们也太欺负人了！”
原来，翠儿到了内务府发放份例的地方，排了老半天的队，好不容易轮到，那管事的太监眼皮子都没抬一下，随手划拉了一些东西给她。布料是最次等的粗棉，颜色灰扑扑的，给宫人做衣服都嫌磨得慌。茶叶是陈年的碎沫子，闻着都没味儿了。最气人的是炭火，才人份例里每月该有的红罗炭（一种质量较好的取暖炭）不仅分量不足，还掺了不少劣质的、烟大气味又冲的黑炭渣子。
“那起子小人！”翠儿气得跺脚，“奴婢和他们理论，说这炭火不对，他们竟说……竟说才人您位份低，用不了那么多好炭，这些尽够了！还阴阳怪气地说，有本事让陛下给您抬位份啊！”
林薇听着，心里倒是没什么波澜。职场霸凌嘛，哪里都有，捧高踩低是常态。在这深宫里，她一个无宠无势无家世的小透明，被克扣份例太正常了。她甚至有点庆幸，至少没完全不给，还能让她勉强活下去。
“好了好了，别气了。”林薇反而安慰起翠儿来，“气坏了身子不值当。东西呢？”
“奴婢……奴婢一气之下，没拿！”翠儿说完，自己也觉得有些冲动，声音低了下去，“那炭根本没法用，点了满屋子都是烟，怎么住人啊……”
林薇哑然失笑，这丫头，脾气还挺刚。不过也好，那种劣质炭，确实用了反而受罪。
“没事，没拿就没拿吧。”林薇摆摆手，显得浑不在意，“布料差就差点，反正我也不出门，穿什么都一样。茶叶……白开水更健康。炭火嘛……”她看了看窗外还算温暖的秋阳，“现在天气还不算太冷，暂时也用不上多少。”
翠儿瞪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自家才人：“才人！您就不生气吗？他们这是明目张胆地欺负我们！”
“生气啊，怎么不生气。”林薇叹了口气，拉着翠儿坐下，“可是生气有用吗？我们去找他们吵一架？还是去陛下面前哭诉？”她摇摇头，“吵赢了这次，下次他们变本加厉怎么办？至于陛下……”她苦笑一下，“陛下日理万机，怎么会管这点芝麻绿豆的小事？说不定还会觉得我无能，连这点小事都处理不好，徒惹烦恼。”
翠儿沉默了，她知道才人说的是实话。她们主仆二人，在这深宫里无依无靠，就像无根的浮萍，谁都能来踩一脚。
怀崽后，冷戾帝王他低声诱哄来自“人人书库”免费看书APP，百度搜索“人人书库”下载安装安卓APP，怀崽后，冷戾帝王他低声诱哄最新章节随便看！“可是……可是冬天马上就要到了……”翠儿的声音带着浓浓的担忧，“没有足够的炭火，咱们可怎么过冬啊？这屋子本来就又旧又漏风……”
林薇也蹙起了眉。这倒是个现实问题。古代的冬天可没有暖气，真的能冻死人。原身去年冬天似乎就病了一场，差点没熬过去。
但让她去摇尾乞怜，或者想办法讨好巴结那些势利眼太监，她又实在做不来。
忽然，她脑子灵光一闪。
“翠儿，”她眼睛微亮，“你说，因为这份例被克扣，咱们是不是就不用去应付那些不必要的社交了？比如，不需要用那点可怜的茶叶去招待可能上门（虽然根本不会有人来）的客人？也不需要因为领了稍好一点的料子，就得去做新衣服出席某些场合？”
翠儿被问懵了：“好、好像是的……”
“你看，”林薇一拍手，仿佛发现了什么大喜事，“这不就相当于变相给我们减负了吗？少了人情往来，少了表面功夫，咱们关起门来过自己的小日子，不知道多清净！反正咱们也没什么机会见贵人，穿那么好给谁看？有那时间，不如多睡会儿觉。”
翠儿：“……”她家才人这思路，怎么总是如此清奇？明明是被欺负了，怎么还能掰出好处来？
但奇怪的是，被林薇这么一说，她心里的委屈和愤怒好像真的消散了不少。是啊，就算领了那些东西，又能改变什么呢？依旧是最底层的才人，依旧无人问津。反而现在，有一种奇异的轻松感——既然己经到底了，反而没什么可失去的了。
“所以啊，”林薇总结道，“咱们的目标是活下去，低调地活下去。他们克扣他们的，我们过我们的。少点东西，也少点麻烦。挺好。”
话虽如此，看着翠儿依旧有些郁郁的神色，林薇还是补充了一句：“至于炭火……总会有办法的，船到桥头自然首嘛。”实在不行，到时候再想想能不能用现代知识捣鼓点取暖的东西，或者……绣点东西让翠儿偷偷出去换点炭？总之，活人不能让尿憋死。
主仆二人正说着，忽听院门外传来些许动静，像是有脚步声停在了外面。
翠儿立刻警觉地站起来，凑到门边透过缝隙往外看，随即脸色微变，压低声音对林薇道：“才人，是内务府的那个小太监，他……他把我们刚才没拿的份例送来了，就放在门口了！”
林薇挑眉，哦？太阳打西边出来了？那群势利眼还会主动送东西上门？
她走到门边，果然看到一个灰布包袱和一个不大的炭筐被搁在了院门外的地上，一个小太监正低着头快步离开，身影很快消失在宫道尽头。
翠儿打开门，把东西拿进来，打开一看，依旧是那些粗布、陈茶，炭火也还是掺了劣质渣子的，分量丝毫未增。
“哼！黄鼠狼给鸡拜年！”翠儿啐了一口，“定是怕我们真的闹起来，不好收场，才假惺惺送过来。”
林薇却看着那筐炭，若有所思。
怕她们闹？她们有什么资本闹？
除非……是有人知道了什么？比如，陛下似乎对她这个“小才人”有了那么一丝丝微不足道的……兴趣？
这个念头一闪而过，又被林薇迅速按下。不可能，绝对不可能。皇帝日理万机，哪有空管这种小事。估计是内务府的人自己觉得做得太过，怕万一哪天她走狗屎运了呢？毕竟这后宫，一步登天的事也不是没有过。
“行了，送来了就收着吧。”林薇不再多想，“粗布收起来，说不定以后能当抹布。茶叶……看看能不能熏熏屋子除味。炭火……”她捏起一块黑炭渣，嫌弃地扔回去，“先放着，等最冷的时候实在没办法了再说。”
她这副淡定甚至有点乐在其中的模样，彻底感染了翠儿。小宫女终于不再纠结，利落地把东西收拾归置好，仿佛领回来的不是被克扣的残次品，而是什么宝贝似的。
夕阳的余晖透过窗棂洒进冷清的小院，照亮空气中细微的尘埃。林薇捧着一杯什么味道都没有的白开水，慢悠悠地啜饮着，看着窗外那棵老槐树投下的斑驳影子，心里一片奇异的平静。
减少物欲，降低期待，果然是人快乐的源泉啊——无论是在现代还是古代。
只是，她这份“知足常乐”，落在某些人眼中，却又成了另一番光景。
不远处的宫墙拐角，一个身影悄然离去，快步走向皇宫的中心——乾清宫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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