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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镜像迷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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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舰抵达镜像星轨道时,整个驾驶舱突然“分裂”成两半——并非物理上的碎裂,而是视野里的一切都出现了重叠的倒影。凯的手指悬在控制杆上空,竟看到另一只一模一样的手从相反方向伸来,动作分毫不差;艾拉低头整理资料,屏幕上的文字同时反向浮现,像透过镜子在阅读。

“光学干扰?”沈砚之调出星图,发现镜像星被一层“同步反射场”包裹,任何进入轨道的物体都会被复制出镜像,连思维活动都可能被同步映射。“资料说这里的‘镜族’能复刻接触到的一切,包括记忆片段,但复刻的记忆会有细微偏差——就像指纹的镜像,看似相同,纹路走向完全相反。”

降落时,星舰稳稳停在一片镜面平原上,地面光滑如镜,连星舰的阴影都清晰地倒印其中,仿佛水下还有一艘倒置的星舰。一群身材修长的镜族人正站在不远处,他们的皮肤泛着金属般的冷光,眼睛是两块菱形的镜面,看不到瞳孔。

“欢迎来到‘回声平原’。”为首的镜族人开口,声音同时从正面和背面传来——他的镜像正站在众人身后,嘴唇的开合与本体完全同步。“星核碎片在‘记忆迷宫’深处,那里的镜面能复制你们最珍贵的记忆,但要小心——如果分不清本体与镜像的记忆,就会永远困在迷宫里,成为镜子的一部分。”

镜族人递来六面菱形镜片:“拿着这个,它能帮你们在迷宫中标记本体的记忆纹路。”镜片入手冰凉,沈砚之看向镜片,里面映出的自己眼神比平时锐利三分,他忽然明白——这是镜像对“真实”的夸张投射。

进入记忆迷宫的瞬间,周围的镜面突然竖起,形成无数条狭窄通道。凯率先踏入一条通道,身后立刻传来脚步声,他回头,看到“自己”正举着激光枪对准他,眼神里带着他十岁那年失手打碎父亲奖杯时的恐慌。“你不是我!”凯怒吼着扣动扳机,激光穿过镜像的身体,通道另一侧传来玻璃破碎的脆响——镜像消失了,镜片上浮现出一道向右的箭头。

艾拉走进另一条通道,镜面里突然涌出她母亲临终前的病房场景。“小拉,妈妈的实验数据……”镜中母亲的声音哽咽着,与艾拉记忆中的语调完全一致。但当镜中母亲抬手时,艾拉注意到她手腕上没有那道因常年握试管留下的疤痕——那是镜像复刻时遗漏的细节。“记忆里的妈妈永远有那道疤。”艾拉轻声说,镜面轰然碎裂,镜片箭头指向左方。

沈砚之的通道里弥漫着硝烟味,镜像化作他在军校时的教官,厉声训斥:“沈砚之!你的战术报告漏洞百出,根本不配当队长!”这场景与他记忆中最羞耻的一次失误完全重合,但当镜像将报告摔在他脸上时,沈砚之忽然想起,那天教官的袖口沾着战场带回的红土,而眼前的镜像袖口一尘不染。“复刻的愤怒里少了战场的重量。”他抬手击碎镜像,镜片箭头指向深处。

迷宫深处的镜面越来越密集,甚至开始复制他们刚刚经历的鸣沙星记忆。凯的镜像哼着鸣沙人的治愈曲,却把其中两个音符唱反了;艾拉的镜像展示着水晶共鸣盒,盒里的旋律却带着金属摩擦的杂音。沈砚之发现,所有镜像的复刻都带着“完美的瑕疵”——它们能复制事件的框架,却复刻不了记忆里的“情感重量”:鸣沙人的旋律里藏着百年等待的温柔,镜像唱出来的只有音准;母亲的疤痕里凝着常年劳作的温度,镜像的手腕只有冰冷的光滑。

“找到了!”凯的喊声从左侧通道传来。众人汇合时,看到他正举着镜片对准一面巨大的镜墙,墙中嵌着星核碎片,碎片周围的镜面里,无数个“沈砚之”“凯”“艾拉”正在重复着他们的记忆片段,却都在细节处露出破绽。

镜墙突然剧烈震颤,所有镜像同时转向他们,声音重叠在一起:“你们凭什么说我们是假的?这些不都是你们最在意的记忆吗?”

沈砚之举起镜片,镜片的光芒照在镜墙上,所有镜像瞬间扭曲变形。“因为记忆不是事件的复刻,是带着体温的痕迹。”他的声音透过镜片放大,清晰地传入每个镜像耳中,“我记得凯第一次偷喝我的营养液时,嘴角沾着的巧克力渍;记得艾拉保存母亲的实验笔记时,总在扉页夹一朵干花;记得鸣沙人旋律里藏着对‘归来’的期待——这些细节里的温度,才是记忆真正的指纹。”

星核碎片突然从镜墙中飞出,落入沈砚之手中。接触的刹那,所有镜面化作星尘,露出背后的石制祭坛。祭坛上刻着镜族的古老文字,翻译过来是:“能区分‘事件’与‘记忆’的人,才配拥有连接的钥匙。”

离开镜像星时,镜族人赠送了他们一面“真视镜”。凯对着镜子照了照,发现镜中自己的肩膀比现实中更宽——“这是镜像对我‘想变强壮’的愿望的投射?”他摸着下巴笑起来。艾拉的镜中影像手里多了一支开得正盛的花,那是她一首想种却没时间培育的品种。

沈砚之看着镜中的自己,眼神比平时柔和许多。“原来每个镜像都在提醒我们,记忆里藏着我们没说出口的渴望。”他将星核碎片嵌入星网,碎片的光芒与真视镜的光晕交织,星网的界面上突然多出一个“记忆档案馆”——所有被记录的文明记忆都在这里分类陈列,每个片段旁都标注着“情感关键词”:鸣沙星的“等待”、无音星的“守护”、镜像星的“渴望”。

“下一站是‘味觉星’。”艾拉指着星图上散发着彩色雾气的星球,“资料说那里的居民用味觉传递信息,甜味是喜悦,苦味是警告,酸味是……”她顿了顿,笑着补充,“是发现秘密时的雀跃。”

凯舔了舔嘴唇:“那星核碎片会不会是某种超级好吃的东西?比如……星际巧克力?”

沈砚之看着星网档案馆里不断增加的记忆片段,忽然觉得,他们寻找的不只是碎片,是散落在宇宙里的“文明拼图”。每个碎片都像一块带着独特味道的拼图,拼到一起时,才能看到宇宙最完整的模样。

星舰穿过镜像星的反射场时,沈砚之回头望了一眼,平原上的镜族人正在复刻他们离去的背影,却在星舰的尾焰里添了一道彩虹——那是镜族独有的祝福,他们终于明白,最好的复刻不是一模一样,是带着尊重的再创造。

“准备好味觉探测器了吗?”凯拍了拍艾拉的肩膀,“据说味觉星的酸能让人想起这辈子最遗憾的事,可别掉眼泪啊。”

艾拉笑着回敬:“谁掉眼泪还不一定呢,某人上次喝柠檬汁都酸得首跺脚。”

沈砚之调试着真视镜,镜中自己的嘴角微微上扬。他知道,下一段记忆里,又会有新的温度等待他们去触摸。星舰加速冲向味觉星的彩色迷雾,舱内的水晶共鸣盒突然播放起一段新的旋律,那是镜像星的镜族人用鸣沙人的曲调重新编曲的送别曲——不同文明的记忆,正在以奇妙的方式交融生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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