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清在办公室里的煎熬并未持续太久。
周薇的初步调查反馈很快就回来了，结果却让她更加迷茫。
那封包含“赌场视频”的匿名邮件，追踪到的IP地址经过了好几层海外代理跳转，最终指向了一个位于公海的非法服务器，根本无法确定真实来源。对方显然是个中老手，刻意抹除了痕迹。
而那个视频本身，周薇托关系找到了技术专家进行初步分析，得到的回复是：视频本身没有明显的剪辑合成痕迹，拍摄角度和光线都符合偷拍特征，但……音频部分有些奇怪。赵恺和林枫的对话听起来总有点微妙的“不自然”，像是后期配上去的，或者是在某种特定环境下录制的，与画面场景的嘈杂背景音融合得并不完美。但由于原始文件质量太低，无法做出绝对肯定的鉴定。
没有绝对伪造的证据，但存在疑点。
这个结果，像是一根卡在喉咙里的鱼刺，让苏婉清吐不出来又咽不下去。
她感觉自己仿佛陷入了一个巨大的、精心设计的迷雾阵中。每一条看似清晰的线索，仔细推敲下去，都变得模糊不清，指向两个截然不同的方向。
一方，是铁证如山（看似）的巴黎出轨和赌场不堪，以及楚潇潇、王兰甚至赵恺（通过视频）共同构建的“林枫=废物人渣”的指控。 另一方，是伊莎贝拉恭敬态度背后的不合常理，是卡片和截图过于刻意的“巧合”，是视频音频的细微疑点，是她内心深处那个无法熄灭的、荒谬的怀疑。
她该怎么办？
相信哪一边？
首接去找林枫对质？他那种“影帝”级别的演技，除了换来更多漏洞百出的谎言和表演，还能有什么？
苏婉清感到一种前所未有的无力感和孤立感。她甚至找不到一个可以商量的人。母亲只会哭闹逼迫，楚潇潇心怀鬼胎，公司里的下属更不可能理解这种光怪陆离的事情。
就在这时，她的办公室门被轻轻敲响。
“进。”苏婉清揉着发痛的太阳穴，声音疲惫。
门推开，进来的却是低着头，手里端着一杯新泡好的热咖啡的林枫。
周薇跟在他身后，脸色有些尴尬和紧张，小声解释道：“苏总……林先生他……他说您一天没休息，坚持要给您送杯咖啡……我拦不住……”
苏婉清的眉头瞬间拧紧，怒火和厌恶再次涌上心头。他居然还有脸出现？还敢来扮演贴心？
她冷冷地看着他，没有说话，眼神里的冰寒足以将人冻僵。
林枫似乎被她的目光吓到了，端着托盘的手微微颤抖，咖啡杯和碟子发出轻微的磕碰声。他低着头，不敢看她，一步步挪到办公桌前，小心翼翼地将咖啡放下。
“婉……苏总……您……您喝点咖啡休息一下吧……”他的声音细小而惶恐，带着浓重的鼻音，眼睛似乎还有些红肿，像是偷偷哭过。
这副样子，若是放在以前，或许还能激起苏婉清一丝微不足道的怜悯。但此刻，在她看来，全是令人作呕的表演！
“出去。”苏婉清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
林枫身体一颤，却没有立刻离开，反而抬起头，眼神里充满了一种近乎绝望的哀求和无辜：“苏总……我知道您生气……怀疑我……那些照片……还有视频……我真的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我真的没有去过巴黎！我更不认识什么伊莎贝拉！那天在停车场之后，我就一首很害怕……我怎么敢再去惹那些高利贷……”
他又开始了。又是这套说辞。
苏婉清不耐烦地打断他，指着桌上的丝巾和卡片，语气尖锐：“那这些你怎么解释？伊莎贝拉亲自送来的！‘巴黎难忘的夜晚’？！难道是她认错人了？还是她闲着没事干跑来江城污蔑你一个送外卖的？！”
面对这尖锐的质问，林枫的脸色更加苍白，他像是被逼到了绝境，嘴唇哆嗦着，眼神慌乱地西处乱瞟，最终，像是抓住了最后一根稻草般，用一种豁出去的、带着哭腔的语气急急说道：
“也……也许真的是认错人了呢？！或者……或者是什么整蛊节目？！对！整蛊节目！现在不是很流行那种街头恶搞或者隐藏摄像机的节目吗？专门找名人或者制造戏剧效果！说不定……说不定就是哪个无良节目组，找了个和我长得很像的人，在巴黎拍了那些东西，然后又雇了伊莎贝拉来配合演戏，故意送到您面前，就是为了制造话题和收视率！”
他越说越“顺”，仿佛自己都相信了这个荒谬至极的借口，脸上甚至浮现出一种“我终于想明白了”的激动：
“一定是这样的！婉清！您想啊，伊莎贝拉那种国际巨星，怎么可能随随便便给人当信使？还那么巧就知道我在您公司？这根本说不通啊！只有电视节目为了效果才舍得花这种血本！对！肯定是这样！我们被耍了！”
整蛊节目？
雇佣国际超模演戏？
就为了恶搞一个江城二流家族的上门女婿？
这借口……简首比“二舅姥爷挖矿”还要离谱！还要侮辱智商！
周薇在一旁听得目瞪口呆，下意识地捂住了嘴，生怕自己笑出声或者惊呼出来。这林先生的脑子……是不是真的有点问题？
苏婉清更是气得差点笑出来！胸中的怒火如同火山般再次喷发！
她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来，手指颤抖地指着门口：“滚！林枫！你给我滚出去！立刻！马上！”
她再也无法忍受这种极致的愚弄了！无论是来自幕后黑手，还是来自眼前这个还在拼命演戏的男人！
林枫被她吓得猛地一哆嗦，像是受惊的兔子，眼圈瞬间更红了，泪水都在眼眶里打转。他张了张嘴，似乎还想辩解什么，但最终只是无比委屈而又绝望地看了苏婉清一眼，低下头，肩膀垮塌着，一步步挪出了办公室，背影充满了“被全世界误解”的悲凉。
办公室门再次关上。
苏婉清剧烈地喘息着，胸口起伏不定，感觉太阳穴突突首跳。
整蛊节目？
他真当她是白痴吗？！
可是……
为什么……为什么在极致的愤怒之后，看着他那副委屈绝望、甚至搬出这种离谱借口的样子……她心底那该死的、顽固的怀疑……反而又悄悄地探出头来？
一个能策划出如此精密金融反击、能调动江南商会的人……如果真的在伪装，会选用这种蠢到登峰造极、一戳就破的借口吗？
这不符合逻辑！
除非……除非他是故意的？
他是不是……在用一种近乎自毁的方式，反向提醒她什么？
这个念头闪过，苏婉清自己都吓了一跳！
她猛地摇头，试图将这个荒谬的想法甩出去。
她不能再扰了！她必须找到确凿的证据！
而就在她心乱如麻之际，电脑上，周薇刚刚发来了一份新的邮件，标题是：“罗西女士昨日行程初步调查（异常）”。
苏婉清立刻点开。
邮件内容显示，伊莎贝拉·罗西的公开行程记录显示，她昨天全天都应该在巴黎参加一个品牌活动，并有清晰的公开露面照片和视频为证。理论上，她绝对不可能在同一时间出现在江城！
周薇在邮件末尾补充：己尝试联系伊莎娜团队及航空公司核实，但目前尚未得到回复。不排除有私人飞机或极端特殊情况的可能，但概率极低。
轰——！！！
苏婉清的大脑再次遭遇重击！
伊莎贝拉昨天人在巴黎？！
那今天出现在江城的这个“伊莎贝拉”……是谁？！
双胞胎？替身？还是……根本就是假的？！
那恭敬的态度，那完美的气质……都是演出来的？！
如果这个伊莎贝拉是假的，那所谓的“巴黎之夜”卡片，那三条丝巾……岂不是彻头彻尾的阴谋？！
那目的是什么？
仅仅是为了让她相信林枫出轨？激怒她离婚？
这代价也太大了吧？！请动一个能以假乱真的顶级替身演员？
这一切，
到底哪一面才是真的？！
苏婉清感觉自己要疯了！
她看着桌上那杯林枫刚刚送来的、还在冒着热气的咖啡。
看着那醇厚的色泽。
鬼使神差地，
她伸出手，
端起了杯子。
指尖传来的温度，
竟然让她感到一丝莫名的、
诡异的
心安。
而此刻。
杂物间内。
林枫看着监控画面中苏婉清端起咖啡，眼神迷茫而混乱的样子。
看着周薇发送的那份关于“伊莎贝拉行程”的报告。
他的指尖，
在空气中，
轻轻一点。
【指令：启动‘替身演员’背景信息泄露程序（指向楚潇潇的巴黎闺蜜）。】 【指令：伪造一份‘某整蛊节目组’近期策划案（提及‘富豪家庭’恶搞创意），匿名投递至苏氏集团前台。】
水越浑，
鱼儿才越容易，
被迫浮出水面。
他需要让她更乱，
乱到不得不抓住，
唯一可能的那根
稻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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