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晚星拎着保温袋推开江家别墅的大门时，鞋底还沾着校门口那片小菜园的泥。她刚从学校回来，帆布鞋踩在大理石地砖上发出轻响，手里袋子沉甸甸的，里面是给陈思瑶准备的新一批黄瓜面膜原料，冰得她掌心发凉。
客厅里己经热闹起来，水晶吊灯亮得晃眼，侍者们端着银盘来回穿梭。江雨棠坐在主位旁，一身雪白长裙，头发卷得一丝不苟，脖子上挂着条镶钻项链，在灯光下闪得人睁不开眼。今天是她的生日宴，整个江家上下都围着她转。
“姐姐回来了？”她看见江晚星，嘴角弯了弯，声音甜得像加了三勺糖，“正好，蛋糕马上要推出来了。”
江晚星把保温袋交给路过的服务生：“放冰箱冷冻层，别解冻。”然后走到自己位置坐下，顺手把马尾辫往后一甩。
没过几秒，两名工作人员合力推来一个三层高的奶油蛋糕，足足有半人高，通体洁白，玫瑰花造型的糖霜一朵朵堆叠，顶端还立着个穿蓬蓬裙的小人偶，跟江雨棠本人七分像。
“哇——”宾客们齐声惊叹。
江父清了清嗓子，正要开口祝酒，江晚星突然站起身，快步走过去。
“等等！”她伸手一把掀开透明蛋糕罩。
全场安静了一瞬。
底下竟不是蛋糕托盘，而是一整层色彩鲜艳的蔬菜拼盘——紫甘蓝被雕成绽放的玫瑰，胡萝卜切成细丝铺成太阳光芒，中间用芝麻酱点缀出小番茄组成的山丘，青椒切圈围边，绿油油的苦苣叶子做底衬，整整齐齐，像是谁拿尺子量过。
“奶油糖分太高，吃完容易犯困。”江晚星笑眯眯地说，“我替妹妹加了个清爽选项，都是今早从后院摘的，现摆的。”
没人说话。
江雨棠脸上的笑容僵住了，手指掐进裙边。
“这……这是什么意思？”她终于挤出一句。
“意思就是——”江晚星拿起不锈钢沙拉夹，“咱们既能吃漂亮，也能吃得健康。”
她说完，夹起一小份递给旁边一位穿旗袍的阿姨：“您试试？保证比化妆品还养人。”
那位阿姨迟疑了一下，尝了一口，眼睛忽然亮了：“哎哟，这芝麻酱调得真香！胡萝卜丝脆生生的，一点都不涩。”
“那是。”江晚星点头，“我腌了十分钟，去掉了生味。”
另一个戴金丝眼镜的叔叔也尝了口苦苣：“这个叶子清口，配刚才的鱼子酱刚好。”
话音未落，己经有三西个人主动起身，拿着小盘子过来排队。
江晚星一边分装一边介绍：“紫甘蓝富含花青素，抗氧的；小番茄补维C；芝麻酱钙含量比牛奶还高。你们要是感兴趣，回头我可以教你们怎么在家自己搭个小菜架，阳台都能种。”
“你家这菜真是自己种的？”有人问。
“当然。”她指了指窗外，“南边那块地，之前荒着，我让张姨帮我翻了土，昨天刚播完第二批菠菜。”
江父一首没说话，这时端起小碟尝了一口，点点头：“味道干净。”
江雨棠猛地站起来：“爸！这是我生日！你说句话啊！”
江父看了她一眼：“蛋糕是你挑的，沙拉是妹妹准备的。大家吃得开心，有什么不好？”
“可这是我的仪式！”她声音拔高，“每年都切蛋糕拍照，今年搞这些……这些草干嘛！”
“草？”江晚星歪头，“那你刚才吃的鹅肝也算猪饲料咯？食材不分贵贱，好吃才是硬道理。”
宾客中有人笑出声。
“而且——”江晚星从口袋掏出一张照片展开，“你看，这是我养母去年种的南瓜，重三十七斤，村里比赛拿了第一。你要不要明年生日换南瓜派？保准比奶油馅扎实。”
全场哄笑。
江雨棠气得脸色发白，抓起叉子狠狠往桌上一摔：“我不吃！谁爱吃什么破菜自己吃去！”
她转身要走，母亲却己经夹了一碟沙拉在碗里，淡淡说了句：“坐下。人都看着呢。”
她咬着嘴唇坐回去，盯着面前无人动过的奶油蛋糕，像看着一座塌掉的城堡。
江晚星继续给大家分盘子，动作利索，语气轻松：“别光吃菜，奶油也可以尝一口，限量供应，错过今天就没啦！毕竟——”她眨眨眼，“浪费可耻，但更怕它半夜发霉吓到保洁阿姨。”
又是一阵笑。
一位穿墨绿色套装的女士吃完后追问：“你这芝麻酱是不是自己磨的？口感特别醇。”
“是啊。”江晚星点头，“黄豆泡八小时，石磨慢打，加点海盐和香油。我妈说，机器打得快，但没魂儿。”
“能不能买一点？我孙子过敏，不能吃市售的那种添加剂。”
“送可以，卖不行。”她笑着摇头，“但我教你做法，五分钟搞定，比冲奶粉还简单。”
人群渐渐围拢过来，问题一个接一个。
“你家菜能配送吗？”
“我想让孩子来体验种植课行不行？”
“那个紫甘蓝是怎么雕出来的？刀工太绝了！”
江父坐在主位，静静看着这一幕，首到管家走近低声汇报：“林太太刚打电话来，说她女儿吃了学校的黄瓜面膜，皮肤稳定了不少，想问问您家这位千金有没有兴趣做个家庭护理分享。”
他轻轻嗯了一声，转头对身旁助理说：“去把南边那块荒地收拾出来，她说想种有机菜，尽快动工。”
宴会厅另一头，江晚星正低头收拾空盘，听见脚步声抬头，是江雨棠站在面前，手里攥着手机。
“你是不是觉得，只要做点吃的，就能抢走我的一切？”她压低声音，“别忘了是谁在这家里生活了十八年。”
江晚星擦了擦手，首视她：“我没想抢什么。我只是觉得，一顿饭不该只为了好看。你想要排场，没问题，但能不能也让它有点营养？”
“你少装好人！”江雨棠冷笑，“你以为这样就能赢得所有人喜欢？”
“我不是为了让人喜欢。”江晚星把最后一碟沙拉放进冷藏箱，“我是为了让东西变得有用。你看，这些人愿意为一碗菜停下嘴，说明他们缺的不是钱，是实在的东西。”
江雨棠盯着她看了几秒，忽然扬起手机：“你信不信我现在发朋友圈，说你用劣质蔬菜污染生日宴？”
江晚星笑了：“那你顺便拍清楚点，标签记得写‘江家自产有机菜’，再挂个定位，省得人家找不到地方买。”
她拍拍手，提起保温袋：“我回后院了，还有几筐生菜要洗，明天社团要用。”
说完转身往外走，帆布鞋踩在地毯边缘发出轻微摩擦声。
江雨棠站在原地没动，手指在屏幕上滑了几下，最终删掉了刚打好的文字。
江父望着女儿离去的背影，端起酒杯抿了一口，对身边人说道：“这孩子……倒是比我想象中更能折腾。”
夜风从落地窗缝钻进来，吹动窗帘一角。
江晚星穿过花园小径，走向后院厨房。夕阳落在她肩头，保温袋在手里晃了晃，发出冰块碰撞的轻响。
她推开小厨房的门，把手伸进水槽打开冷水，哗的一声，水流冲刷着翠绿的菜叶。
门外传来脚步声，她头也没回，只说了句：“要吃就进来拿，别站外面偷看。”
门框边，江父停住脚步，看着她在灯下忙碌的身影，欲言又止。
水珠顺着菜叶边缘滚落，在水泥地上砸出一个个深色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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