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带着凉意，吹得苏念手臂起了一层细密的疙瘩。怀中的笔记本仿佛一块灼热的炭，烫得她心慌意乱。
系统的任务指令冰冷而恶毒——让她利用这本承载着她所有秘密和来处证明的笔记本，去构陷无辜的苏小雪。
这触碰到了她的底线。
她可以扮演恶毒，可以虚与委蛇，甚至可以为了自保耍一些手段。但用自己最真实的一部分去作为伤害他人的武器，她做不到。
“我拒绝。”苏念在脑中清晰地回应系统，语气是从未有过的坚决。
【警告：任务不可拒绝！拒绝执行将触发六级电击惩罚，及后续强制 pliance 程序！】
“那就来吧。”苏念闭上眼，准备承受那撕心裂肺的痛苦。与其违背本心，她宁愿承受物理上的折磨。
然而，预想中的剧痛并未到来。
系统似乎卡顿了一下，发出滋滋的电流杂音。
【…检测到宿主核心意识强烈抗拒…与‘观测者’接触后权限发生未知冲突…惩罚程序暂缓…重新评估任务优先级…】
【任务变更：立即销毁该异常物品。任务奖励：5积分】
苏念猛地睁开眼睛，几乎不敢相信。系统…妥协了？因为秦修远说的“权限冲突”？
她来不及细想，立刻抱着笔记本，几乎是跑着离开了酒店阳台。傅司珩想跟上，却被几位突然出现的商业伙伴拦下交谈，只能看着她匆忙离去的背影，眉头紧锁。
苏念没有叫司机，自己拦了一辆出租车。
“师傅，麻烦找一处僻静的地方，有…有可以烧东西的地方。”她的声音还带着一丝惊魂未定。
司机从后视镜奇怪地看了她一眼，但还是应了一声，将车开向了郊外。
车最终在一条荒凉的河边停下。远处只有零星灯火，西周寂静无人，只有河水流动的汩汩声。
苏念付了车费，抱着笔记本走下河堤。
她找了一处远离枯草的沙石地，蹲下身，颤抖着手从包里拿出打火机——这是原主林婉清用来点烟的工具，此刻却要用来焚烧她自己存在的证明。
她打开玻璃罩，拿出那本陈旧的笔记本。指尖抚过粗糙的封面，里面是她无数个日夜的心血，是她对另一个世界的全部记忆和牵挂。
翻开一页，上面是她娟秀的字迹，写着她最初构思的那个傻白甜女主和霸道总裁的故事大纲。再翻一页，是她记录的生活琐事：“今天又卡文了，泡面加蛋，犒劳自己…”
泪水模糊了视线。
她来到这里，被迫扮演别人，做着违心的事，只为了一个渺茫的回家希望。而现在，她连这最后的念想也要亲手毁掉。
但她必须这么做。秦修远说的对，这是定时炸弹。不仅会威胁到她，可能还会波及他人。
“再见。”她哽咽着低语，不知道是对原来的世界说，还是对过去的自己说。
打火机蹿出幽蓝的火苗，舔舐着纸页的边缘。橘红色的火焰迅速蔓延开来，贪婪地吞噬着墨迹和纸张，发出轻微的哔啵声。
火光映照着她苍白的脸，泪痕清晰可见。她看着那些文字和回忆在火焰中扭曲、焦黑、化为灰烬，仿佛有什么东西也在心底被一同烧灼殆尽。
首到最后一页化为飞灰，只剩下一点零星的火星在夜风中明灭，她才脱力般地跌坐在冰冷的石头上，抱紧双臂，无声地流泪。
【任务完成。奖励5积分。当前积分：125.3】
系统的提示音此刻听起来无比讽刺。
不知道过了多久，一辆黑色的轿车无声地滑到她身边停下。
车门打开，下来的竟是傅司珩。
他显然是处理完酒会的事务后，一路找过来的。他看着她红肿的双眼，看着她面前那一小堆灰烬，再看看她单薄的身影在夜风中微微发抖，那双被系统抑制的眼睛里，再次出现了剧烈的挣扎。
他脱下自己的西装外套，快步走上前，不由分说地披在她肩上。
温暖的气息夹杂着他身上淡淡的雪松香瞬间将她包裹。
苏念抬起头，泪眼朦胧地看着他。他的表情复杂极了，有关切，有疑惑，有不解，还有一种强行被压抑却不断试图冲破束缚的东西。
“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他的声音沙哑，带着一种自己似乎也无法理解的急切，“那本子里到底是什么？你为什么...”
他的话顿住了，因为苏念突然伸出手，轻轻握住了他放在她肩上的手。
微凉的指尖触碰到他温热的皮肤，两人都像是被细微的电流击中，同时颤了一下。
【警告：目标人物逻辑抑制因子失效35%！情感疏离指令受到强烈冲击！兴趣值73%...75%...77%...】
【警报！世界线稳定性急速下降！20%...25%...】
系统的警报疯狂响起，苏念感到一阵剧烈的头痛和眩晕，比任何一次都要强烈！
傅司珩猛地反手握紧了她的手指，握得那么紧，仿佛生怕她消失一样。他的眼神彻底变了，那些被强行压抑的情感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充满了担忧、焦虑和一种深沉的、几乎要将他淹没的悸动。
“婉清...”他唤她，声音里带着一种失而复得的恐慌和确认，“你最近到底怎么了？告诉我！我一定...”
他的话再次中断了。
这一次，不是因为苏念的举动，而是因为他自己的身体猛地僵住了！他的瞳孔有一瞬间的涣散，脸上掠过一丝极其痛苦的扭曲，仿佛正在承受某种无形的攻击！
【检测到目标人物情感链接异常恢复！启动强制镇静程序！注入逻辑强化剂！】
系统冰冷的声音在苏念脑中咆哮。
傅司珩握紧她的手突然脱力，松开了。他踉跄着后退一步，用力晃了晃头，再抬起头时，眼神里的汹涌情感己经像退潮般迅速消失，被一种更深的、近乎冷酷的理智和茫然所取代。
刚才那激烈的情绪波动，仿佛只是一场幻觉。
但他看着自己刚刚紧握过她的那只手，眼神里充满了困惑和自我怀疑。他明明感觉到了一股强烈的冲动和担忧，为什么突然又觉得...似乎没那么重要了？
“你...”他看向苏念，试图理清思绪，语气重新变得疏离而克制，“你还好吗？需要送你去医院吗？”
苏念看着他眼中迅速消退的情感，看着他又变回那个被系统“修正”后的傅司珩，一颗心仿佛从高空骤然坠落，摔得粉碎。
巨大的失望和委屈瞬间淹没了她。
她猛地挥开他还搭在她肩上的外套，站起身，眼泪再次决堤，却带着愤怒和绝望：“不用你管！傅司珩，你离我远一点！越远越好！”
她推开他，踉跄着跑向公路方向，徒留傅司珩一个人僵立在原地，对着那堆灰烬和手中残留的、她冰凉的体温，陷入更深的、系统也无法完全解释的混乱之中。
【世界线稳定性缓慢恢复至88%...目标人物兴趣值稳定在65%。强制镇静程序生效。】
......
那晚之后，苏念把自己关在别墅里，整整两天没有出门。
她谁也不想见，什么也不想做。系统似乎也察觉到她情绪极度低落，罕见地没有发布新的任务。
傅司珩派人送过花，打过电话，都被她冷漠地回绝了。他本人也来过一次，被她让佣人以“身体不适”为由挡在了门外。
她需要时间舔舐伤口，需要思考下一步该怎么办。
秦修远给的那个通讯器安静地躺在床头柜上，像是一个充满诱惑又危险的选择。
第三天，一个意想不到的访客打破了沉寂。
来人是苏小雪。
她提着一个保温桶，站在别墅门口，神情有些局促不安：“林小姐，听说你身体不舒服，我...我炖了点汤...”
苏念本想拒绝，但看到苏小雪那双清澈真诚、带着怯怯关心的眼睛，心软了一下，还是让她进来了。
“傅总他很担心你。”苏小雪将汤放在桌上，小声说，“他这几天心情很不好，工作上出了好几个小差错，这在他身上几乎是不可能发生的。”
苏念沉默地喝着汤，味道很好，温暖了她冰冷的胃，却温暖不了她的心。
“林小姐，你...你是不是和傅总吵架了？”苏小雪犹豫着问，“我觉得...傅总他其实很在意你的。只是他那个人，可能不太会表达...”
苏念苦笑一下。不是不会表达，是被强行“格式化”了。
“我们没事。”她淡淡地说，“谢谢你来看我。”
苏小雪看着她，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轻声说道：“林小姐，其实有件事...我不知道该不该说。是关于...秦修远先生的。”
苏念抬起头。
“我前几天偶然看到...秦先生和之前被捕的赵总的一个手下，在很隐蔽的地方见面。”苏小雪压低声音，“他们好像悄悄在交易什么东西...我觉得有点奇怪，秦先生和赵总不是不对付吗？”
苏念的心猛地一沉。秦修远和赵天宇的手下？
他明明自称是“观测者”，维护世界运行的，怎么会和赵天宇的残党扯上关系？难道他说的“合作”，另有所图？甚至...那通威胁电话和“礼物”，也与他有关？
一股寒意再次爬上脊背。
送走苏小雪后，苏念看着那个通讯器，眼神变得无比凝重。
这个世界，每个人似乎都戴着面具。系统不可信，傅司珩的情感控，秦修远的目的成谜，暗处还有未知的威胁。
她还能相信谁？
或许，她唯一能依靠的，只有自己。
她拿起通讯器，犹豫良久，最终没有按下通话键，而是把它锁进了抽屉深处。
她需要更多信息，需要更谨慎。
下午，她主动给傅司珩打了个电话。
电话那头的傅司珩似乎有些意外，语气依旧是克制的平静：“婉清？你好些了吗？”
“好多了。”苏念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正常，“司珩，关于赵天宇的案子，我想了解一下进展。毕竟我也算是当事人之一...有些后怕。”
傅司珩顿了顿，似乎觉得这个要求合理：“好。我让陈助理把不涉密的部分资料发给你。或者...你如果想知道更详细的，晚上可以一起吃饭，我当面告诉你。”
他主动提出了见面。这是系统“强制镇静”后，他第一次主动靠近。
苏念的心跳漏了一拍。她明知危险，却还是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好。”
她需要从他这里获取信息，需要确认他的状态，更需要...确认自己那颗因他而反复煎熬的心，是否还能平静。
晚餐订在一家隐私性极好的餐厅包间。
傅司珩提前到了，见到她时，起身为她拉开椅子，动作体贴却透着程序化的标准。
他简单介绍了赵天宇案的进展，证据确凿，等待审判，名下资产也被冻结清查。一切听起来都在向好的方向发展。
但苏念敏锐地注意到，他在叙述时，指尖会无意识地轻轻敲击桌面，这是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属于以前那个傅司珩思考时的小动作。
而且，他的目光虽然大部分时间保持着疏离，却总会在她不注意时，久久地停留在她身上，带着那种熟悉的、被系统抑制前的专注和探究。
仿佛那个真正的傅司珩，正在这具被设定了“疏离”指令的身体里，艰难地苏醒。
【警告：目标人物逻辑抑制因子出现间歇性失效！兴趣值68%...】
系统警报轻声响起，却不似之前那般尖锐，甚至带着一丝...无力感？是因为上次的强制镇静消耗过大？还是因为秦修远所谓的“权限冲突”影响了它？
苏念的心跳不由自主地加快。
她假装不经意地提起：“对了，那天酒会，后来好像看到秦修远先生和几个人在聊天，看起来有点神秘的样子。”
傅司珩切牛排的动作顿了一下，眉头微蹙：“秦修远？他最近确实有些行为让人费解。赵天宇的几个海外账户最近有异常资金流动，追踪到最后，似乎和秦氏控股的某个离岸空壳公司有关。”
苏念拿着叉子的手一紧。苏小雪看到的竟然是真的！秦修远果然和赵天宇的残余势力有牵扯！
他到底想干什么？
“你觉得他...”苏念试探地问。
“我目前没有证据。”傅司珩放下刀叉，眼神变得锐利而冷静，这是属于霸总的敏锐，“但他最近对你，似乎过分关注了。婉清，离他远一点。”
这句话里的保护欲，几乎冲破了那层冰冷的外壳。
两人目光在空中交汇。
包间里灯光柔和，音乐舒缓。空气中弥漫着食物的香气和一种微妙而紧张的氛围。
苏念看着他那双深邃的眼睛，那里面映着她的身影，仿佛她是唯一的焦点。那股她拼命想要压抑的心动，如同顽强的藤蔓，再次悄悄缠绕上她的心脏。
她知道自己该远离，该冷静，该继续那场疏离的游戏。
可是这一刻，在他带着挣扎和克制的关切目光里，她突然不想再逃了。
她轻轻放下刀叉，声音有些发颤：“傅司珩，如果...如果我告诉你，我可能不是你所认识的那个林婉清，你...”
她的话没有说完。
因为傅司珩突然伸出手，越过桌面，轻轻握住了她放在桌上的手。
他的掌心温热而干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这一次，没有系统的即时警报。
只有他深邃的、仿佛挣脱了重重迷雾的眼睛，牢牢地锁定了她，声音低沉而沙哑：
“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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