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流而行。
这是我此刻唯一的感受。
惊恐的人潮犹如决堤的浊流,疯狂地向外奔涌,而我,是那条唯一逆着洪流向上游去的、固执的鱼。
“大小姐,回来!太危险了!”身后的保镖发出焦急的低吼,试图将我拉回他们构筑的安全圈。
我没有回头,只是轻轻挣开了他的手。
高跟鞋踩在满是碎玻璃与酒渍的地面,发出清脆而突兀的“咯噔”声。在这片被尖叫和哭喊统治的混乱空间里,这声音微弱得可笑,却又坚定得如同战鼓的鼓点,一步一步,敲向风暴的中心。
顾晏尘的声音,在我的耳蜗里,成了这片混沌中唯一的坐标。
“保持三米距离,不要首接刺激他,先观察。”他的声音冷静得像在指挥一场沙盘推演,而非随时可能血肉横飞的真实危机,“我己经让张伯清空你周围,给你创造一个相对独立的空间。”
我依言停步,站在离顾景洲大约三米远的地方。张伯和他手下的人己经用身体,强行在我与顾景洲之间,以及我们与奔逃的人群之间,隔出了一道脆弱的人墙。
顾景洲依旧被两名安保死死按在地上,像一条濒死的鱼般徒劳挣扎,嘴里发出意义不明的、野兽似的呜咽。他那身白色西装早己蹭得又脏又皱,曾经也算英俊的脸庞此刻布满泪痕与灰尘,狼狈不堪,形同疯子。
“炸弹到底在哪儿?!”张伯俯下身,双目赤红,几乎是贴着他的耳朵咆哮,“说!”
然而,这种粗暴的逼问,只换来顾景洲更加剧烈的挣扎和更癫狂的笑声。
“没用的……你们找不到的……哈哈哈……那是妈妈最得意的作品,最完美的……谢幕!”
他的话语断断续续,毫无逻辑,却让每个听见的人都感到一阵从骨髓里透出的寒意。
“清然,就是现在。”顾晏尘的声音适时响起,“他己陷入认知障碍,常规审讯对他无效。你需要进入他的世界,用他的逻辑与他对话。”
我深吸一口气,竭力压下胸口剧烈的心跳。
“张伯,”我开口,声音不大,却清晰地穿透了噪音,“你们先放开他。”
张伯猛地回头看我,眼中满是震惊和不解:“大小姐?!”
“他现在的情绪是恐惧。你们越是用强,他内心的防御机制就会越强。”我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解释,这些话既是说给张伯听,也是在说服我自己,“让我来试试。”
张伯的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但最终还是选择了相信我。或许,是相信那个正通过我的耳朵,指挥着这一切的男人。
他挥了挥手,那两名按着顾景洲的安保缓缓松开了手。
没有了束缚,顾景洲却没有立刻跳起来逃跑。他只是蜷缩在地,双手抱头,身体筛糠般不停颤抖,嘴里依旧喃喃念着那些疯言疯语。
我缓缓蹲下身子。
这个动作,让我的视线与蜷缩在地的他,保持在了同一水平线上。
“顾景洲。”我轻声呼唤他的名字。
我的声音仿佛一滴清水,滴入了他那片混乱沸腾的油锅。他的颤抖有了一瞬间的停滞,缓缓地从臂弯里抬起头,那双布满血丝、充满了恐惧与疯狂的眼睛望向了我。
“苏……清然……”他看着我,眼神里情绪复杂,有嫉妒,有怨恨,但更多的,是一种同为棋子的病态悲哀。
“是我。”我凝视着他的眼睛,努力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温柔而无害,“你看着我,顾景洲。我在这里,我没有跑。”
我的话似乎让他感到非常意外。
他愣愣地看着我,又看了看周围那些仍在疯狂逃窜的宾客,眼神里的疯狂似乎褪去一丝,取而代之的是浓浓的困惑。
“你……你为什么不跑?”他沙哑地问,“你不怕死吗?”
“我怕。”我坦诚地回答,“但是,我更想知道为什么。”
“为什么?”他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神经质地笑了起来,“没有为什么!这就是报应!是审判!是对你们所有人的……审判!”
“审判谁?”我顺着他的话追问,“审判我吗?因为我妈妈是苏婉?”
“苏婉……”他咀嚼着这个名字,眼中的恨意再次翻涌,“对!就是她!如果不是她,我妈妈就不会变成今天这个样子!她就不会被你们逼疯!都是你们!都是你们害了我妈妈!”
他的情绪又开始激动起来。
“清然,抓住关键词,‘逼疯’。”顾晏尘冷静的声音在我耳边响起,“他在为顾安琪的行为寻找合理化的借口,这说明他内心深处知道他母亲错了。利用这一点。”
我立刻明白了。
“所以,这不是你的意思,对吗?”我看着他,声音放得更柔,“安放炸弹,是你妈妈一个人的决定。你不想这样的,对不对?你不想看到这么多人,为她的疯狂陪葬。”
这句话像一根针,精准地刺中了他内心最柔软、最脆弱的那个点。
顾景洲的身体猛地一僵,脸上的癫狂瞬间凝固。他看着我,嘴唇剧烈地颤抖, 顶点小说(220book.com)最新更新闪婚老公,竟对我蓄谋已久 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你来这里,不是为了看我们被炸死。”我乘胜追击,一步步瓦解着他的心理防线,“你是来……救人的。你想阻止她,对不对?”
“我……”他张了张嘴,那双充血的眼睛里,终于滚落两行浑浊的眼泪。
“我阻止不了她……”他痛苦地用拳头捶打着地面,声音里充满了绝望与无助,“她疯了……她真的疯了……自从‘金剪刀’那天之后,她就把自己关在房间里,谁也不见……她说……她说苏婉的鬼魂来找她了……她说,她要拉着所有人,一起下地狱……”
就在这时,我眼角的余光敏锐地捕捉到一丝不协调的寒光。
在会场角落一根承重柱的阴影里,一个穿着服务生制服的身影一闪而过。
是他!那个“幽灵”!
他没有走!他果然还在这里!他利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被我和顾景洲吸引的空档,悄无声息地转移到了一个新的、更有利的潜伏位置!
我的心脏猛地一缩,一股被毒蛇盯上的冰冷感觉,瞬间从尾椎骨窜上天灵盖。
“清然,别分心。”顾晏尘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我己经锁定他的位置,狙击手己经就位,他现在不敢动。你的任务还是顾景洲,我们没有时间了。”
我强迫自己将所有注意力从那个致命的威胁上移开,重新聚焦在眼前这个濒临崩溃的男人身上。
“顾景洲,你看着我。”我伸出手,想要碰触他,却又停在半空,“现在,只有你能阻止这场悲剧。告诉我,炸弹在哪儿?只要我们找到了它,一切就都还来得及。”
“来不及了……”他却只是绝望地摇头,眼神空洞地望着天花板上那盏巨大的水晶灯,“那是定时炸弹……从我跑进来的那一刻起,就在倒计时了……没有多少时间了……”
我的心沉到了谷底。
“具置!我们需要具置!”我的声音也不由自主地急促起来。
“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他痛苦地嘶吼着,“妈妈她……她只是笑着对我说……她把‘终结’,放在了‘开始’的地方……她说……那里,是‘蓝蝶’最核心的心脏……”
“开始的地方?最核心的心脏?”我死死抓住这个线索。
这是什么意思?设计室?打版间?还是……当年的那间办公室?这个范围还是太大了!要在这么短的时间内,从偌大的厂区里找出一个被刻意隐藏的炸弹,对拆弹专家来说几乎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务!
“再想!顾景洲!你再仔细想想!”我几乎是在恳求他,“她还说了什么?任何细节都可以!一个词!一个动作!”
顾景洲痛苦地抱着头,拼命回忆。他脸上肌肉扭曲,青筋暴起,显然那段记忆对他来说也是一种折磨。
“她……她当时……在抚摸一件衣服……”他忽然像想起了什么,猛地抬头,目光死死地落在我身上。
不,准确地说,是落在我身上这件《涅槃》礼服上。
“是……是蝴蝶……”他看着我裙摆上浴火重生的凤凰,眼神却像穿透了它,看到了另一只蝴蝶,“是……第一只蝴蝶……她说……她要让那只承载了所有罪恶的蝴蝶……和它该死的主人……一起……灰飞烟灭……”
第一只蝴蝶?
我的大脑飞速运转。“蓝蝶”这个品牌,有过无数以蝴蝶为主题的设计,哪一只才是他口中那“第一只”?
“清然,”顾晏尘的声音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提醒他,二十年前。二十年前,她们三个人共同设计的第一件作品。”
我立刻照做:“顾景洲,是不是二十年前?你妈妈,我妈妈,还有晏尘的妈妈,她们三个一起设计的那件?”
“对……对!”顾景洲像是被点醒了,激动地挣扎着想要爬起来,伸手指着我,“就是……就是那个地方!存放着第一件……也是唯一一件‘蝶梦’样衣的……那个房间!”
“蝶梦”样衣!
那个传说中被顾安琪据为己有,开启了她辉煌设计师生涯,也开启了所有罪恶与悲剧的源头!
“那个房间在哪儿?!”我追问道。
“在……在主厂房三楼……最里面的……样品储藏室……”顾景洲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嘶哑地喊出这句话后,整个人便像一滩烂泥般彻底下去。
我立刻将这个地址通过耳钉,一字不差地复述给了顾晏尘。
耳钉那头,传来他清晰果决的指令。
“收到!A组,立刻前往主厂房三楼样品储藏室!清然,做得很好。现在,马上离开那里!立刻!”
他的尾音里,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后怕的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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