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几天,我过着一种近乎分裂的生活。
在顾晏尘面前,我是那个不谙世事、被宠爱包裹的幸福小妻子。我会为他精心搭配第二天的领带,会在他深夜回家时为他端上一碗热汤,会分享我在设计稿上取得的每一个微小进步。我的笑容甜美而纯粹,眼神里充满了对他毫无保留的崇拜与依恋。
而当他离开,这座城堡就变成了我的战场。我将自己关在画室里,一边疯狂地绘制着“金剪刀”大赛的参赛稿,一边像一块海绵,拼命吸收着张伯源源不断传来的、关于顾安琪和顾家的信息。
张伯的效率很高。他通过以前的老人脉,挖出了许多尘封的往事,将它们拼凑成一幅黑暗而压抑的画卷,一点点地在我面前展开。
顾安琪,这个被外界神化的女人,其手段远比我想象的还要狠辣。
资料显示,她嫁入顾家后,迅速用铁腕手段清除了顾明辉身边所有的莺莺燕燕。其中一位怀有身孕的女明星,在一次“意外”中摔下楼梯,从此销声匿迹。而顾晏尘的母亲,那位技艺精湛的绣娘,之所以会带着年幼的顾晏尘在云城最破旧的城区东躲西藏,正是为了逃避她的迫害。
妈妈当年的日记,也得到了印证。她确实是想帮助顾晏尘母子逃离,却被顾安琪察觉。顾安琪找到了妈妈,用我和我父亲的安危作为威胁,逼迫妈妈交出顾晏尘母子的下落。
妈妈没有屈服。
于是,就有了那场“意外”的车祸。
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顾安琪。她就是杀害我母亲的真凶。
这个认知,像一把烧红的烙铁,深深地烙在我的心上,日夜灼烧着我的理智。有好几次,我几乎要控制不住自己,冲到顾晏尘面前,质问他这一切。
质问他,知不知道顾安琪是杀人凶手?
质问他,既然知道他母亲曾受过我母亲的恩惠,为何在我母亲惨死后,这么多年都无动于衷?
质问他,他和顾安琪之间,到底是什么关系?那对蝴蝶耳环,究竟是怎么回事?
可每一次,我都强行将这股冲动压了下去。
我不能。
在没有绝对的把握之前,我不能暴露自己。顾安琪在顾家经营二十年,根基深厚,势力盘根错节。而我,现在唯一能依靠的,只有顾晏尘。
可他,却是我最大的谜团。
这些天,他对我一如既往地好,甚至比以前更加温柔体贴。他会亲自下厨为我做早餐,会在我画稿到深夜时将我抱回房间,会买下我随口一提很喜欢的绝版设计书籍。他用一张密不透风的宠爱之网,将我牢牢地包裹起来。
可他越是这样,我心里就越是发冷。
我看不透他。
我不知道这张温柔的面具之下,究竟藏着一颗怎样的心。
这天傍晚,顾晏尘回来得比平时早。他一进门,就递给我一个精致的礼盒。
“换上,晚上陪我参加一个晚宴。”
礼盒里是一条星空蓝的曳地长裙,裙摆上点缀着细碎的钻石,在灯光下熠熠生辉,宛如将整片银河穿在了身上。是我最喜欢的设计师的最新高定款,全球仅此一件。
“什么晚宴?这么隆重。”我一边抚摸着裙子柔软的布料,一边状似不经意地问道。
“顾家的家宴。”顾晏尘一边松着领带,一边淡淡地说道,“每个季度一次,所有顾家人都必须参加。”
我的心,猛地一跳。
顾家的家宴?
那岂不是意味着……我会见到顾安琪?
“我……我也要去吗?”我的声音里带着一丝恰到好处的紧张和怯懦,“我还没准备好见你的家人。”
“有我在,不用怕。”他走过来,从身后环住我的腰,下巴抵在我的肩窝,温热的气息拂过我的颈侧,“丑媳妇总要见公婆。何况,我的清然这么美,只会让他们惊艳。”
他的话语温柔缱绻,可我却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椎升起。
他要带我去见顾安琪。
这是巧合,还是……一场精心安排的试探?
无论如何,这都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好的一次,近距离接触那个女人的机会。
我不能退缩。
“好,”我转过身,踮起脚尖,主动在他的唇上印下一个吻,笑靥如花,“那我一定不能给你丢脸。”
他眼中的笑意深了几分,低头加深了这个吻。
傍晚七点,顾家的老宅灯火通明。
这是一座比御景湾的别墅更加宏伟、也更加森严的中式庄园,亭台楼阁,雕梁画栋,处处都透着百年望族的底蕴和威严。
车子缓缓停在主宅门口,立刻有佣人上前来拉开车门。
顾晏尘率先下车,然后绅士地向我伸出手。
我深吸一口气,将自己冰凉的指尖,放入他温热的掌心。在他将我扶下车的那一刻,我能感觉到,无数道或好奇、或审视、或嫉妒的目光,从西面八方投射而来。
我挺首了背脊,脸上挂着得体的微笑,挽着顾晏尘的手臂,一步步地,走进了这个顾家的权力中心。
宴会厅里,觥筹交错,衣香鬓影。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我们身上。
顾晏尘的出现,显然在人群中引起了一阵不小的骚动。他是顾家的私生子,却凭借雷霆手段掌控了盛世集团,成为了顾家最有权势的人。他的存在,本身就是对顾家正统继承人的一种巨大威胁。
而我,这个突然出现在他身边的、名不见经传的女人,自然也成了所有人探究的对象。
顾晏尘仿佛没有看到那些复杂的目光,他揽着我的腰,径首走向宴会厅的主位。
那里坐着一位头发花白、精神矍铄的老人,应该就是顾家的老爷子。他身边,还站着一对中年男女。男的儒雅斯文,戴着金丝边眼镜,想必就是顾晏尘名义上的大伯顾明辉。
而他身边的那个女人……
我的目光,与她撞在了一起。
她就那样静静地站在那里,穿着一身黑色的丝绒旗袍,身姿窈窕,气质卓然。她的脸上带着淡淡的笑意,那笑容温婉而端庄,仿佛一位慈爱的长辈。
可我知道,这张温婉的面具之下,藏着一颗怎样蛇蝎般的心。
她就是顾安琪。
我的身体,在那一瞬间,不可抑制地微微颤抖了一下。
“别怕。”耳边传来顾晏尘低沉的声音,他握着我的手,微微用了用力,掌心的温度,给了我一丝力量。
我稳住心神,脸上重新挂起微笑。
“爷爷,大伯,伯母。”顾晏尘的声音不带一丝情绪,仿佛只是在例行公事。
顾老爷子抬起眼皮,浑浊的目光在我身上扫了一圈,不咸不淡地“嗯”了一声。
顾明辉则推了推眼镜,露出了一个虚伪的笑容:“晏尘,这位就是……弟妹吧?真是百闻不如一见,果然是天生丽质。”
“大伯过奖了。”我微微颔首,礼数周全。
“早就听说你结婚了,也不带回家来看看。”顾安琪终于开口了。她的声音,如同她的人一样,温柔悦耳,像大提琴般醇厚,却又带着一丝说不出的冷意。
她一边说着,一边向我走来,很自然地拉起了我的手。
她的指尖很凉,带着玉石般的触感。
“真是个好孩子,”她上下打量着我,目光最终落在我耳垂上那对闪耀的蝴蝶耳环上,眼底闪过一抹极淡的、意味不明的光,“这对耳环,很衬你。”
来了。
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谢谢伯母,”我故作羞涩地低下头,抚了抚耳环,“这是晏尘送给我的,我很喜欢。”
我刻意将“晏尘送的”这几个字,咬得很重。
顾安琪脸上的笑容,有那么一瞬间的凝滞。虽然稍纵即逝,但我还是捕捉到了。
她松开我的手,转向顾晏尘,语气里带着一丝长辈对晚辈的亲昵嗔怪:“你这孩子,清然第一次来,也不提前说一声,我好让人准备她喜欢的礼物。”
她说着,从手腕上褪下一个通体翠绿的翡翠镯子,不由分说地套在了我的手腕上。
“来,孩子,这是伯母给你的见面礼,别嫌弃。”
镯子入手温润,一看便知价值连城。
这哪里是见面礼,分明是下马威。
一个镯子,既彰显了她作为顾家主母的地位,又将我们之间的关系,牢牢地定义在了“长辈”与“晚辈”的框架里。
“谢谢伯母,这太贵重了。”我连忙想要摘下。
“戴着吧,”顾晏尘却按住了我的手,他看着顾安琪,唇角勾起一抹似笑非笑的弧度,“伯母的一番心意,怎么能拒绝?”
顾安琪的目光与他对上,空气中仿佛有无形的电光火石在交锋。
半晌,顾安琪移开视线,重新恢复了那副温婉的模样:“晏尘说的是。清然,以后在顾家,要是有谁欺负你,就告诉伯母,伯母给你做主。”
她的每一个字,都说得那么情真意切,仿佛她真的是一个疼爱侄媳的善良长辈。
可我只觉得,那镯子冰冷的触感,像一条毒蛇,缠绕在我的手腕上,让我浑身不适。
这个女人,太可怕了。
她的伪装,天衣无缝。如果不是我提前看过了妈妈的日记,恐怕真的会被她这副假面所蒙骗。
就在这时,一个清朗的男声从不远处传来。
“爸,妈,我回来了。”
我循声望去,只见一个穿着白色西装的年轻男人,正穿过人群,向我们走来。
他长得和顾晏尘有三分相似,但气质却截然不同。顾晏尘是内敛的冰山,而他,则是张扬的火焰。他的脸上总是挂着阳光般的笑容,看起来亲切又无害。
他就是顾家的长子嫡孙,顾晏尘最大的对手——顾景洲。
也是顾安琪……引以为傲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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