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那抹熟悉的白衣倩影正坐在石凳上。
素手轻拨琴弦，长发如瀑垂落，连侧影都温柔得和记忆里一模一样。
“凝雪……！”
叶霄的声音哽咽，完全不成调。
话音落下的瞬间，流转的琴声骤然戛然而止。
那抹白衣倩影缓缓回过头，唇边漾开一抹温柔的笑。
和记忆里无数个清晨一样，暖得能化开寒霜。
“你来了？”
叶霄浑身控制不住地颤抖，朝她快步走去。
每一步都像是踩在棉花上，既怕这是幻境，又怕走慢了她会消失。
可还没等他将心里的话道出来，虞凝雪便轻轻开口，轻叹道：“你不该来的。”
叶霄哪里管这里是什么地方！
是幻境也好，是黄泉也罢！
只要虞凝雪还在，这里便是他的天堂！
他上前一步，紧紧将她拥进怀里，力道大得像是要将她揉进骨血。
叶霄哽咽道：“对不起……我没有保护好你……我食言了！”
“连你死后，我也没能护住自己，让你在九泉之下，还要为我担心……”
虞凝雪没有推开他，只是抬起手，指尖轻轻拂过他满是泪痕的脸庞，声音依旧温柔：“傻话。”
“你能活着，对我而言，就是最好的礼物了……”
叶霄将脸埋在虞凝雪的颈窝，泪水浸湿了她的白衣。
三年征战的苦楚、被俘后的屈辱、失去她的绝望，在这一刻尽数化作呜咽。
“可活着太疼了！”
“凝雪，没有你的日子，我像行尸走肉……”
虞凝雪的手轻轻拍着他的背，像从前他战败归来时那样安抚：“疼就撑着，你从来都不是为自己活。”
“寒天大陆还有人在等，等你哪怕只有一丝希望，也别先放弃。”
“可墨九幽她……”
叶霄想说自己的身体成了对方的养料。
想说自己连死的资格都没有！
可话到嘴边，却被虞凝雪轻轻打断。
“我知道你的难，但你要记得，有些枷锁不是靠死就能挣脱的。”
她捧起他的脸，指尖带着微凉的温度，“而且，有人在为你寻生机，别负了那份心意。”
叶霄愣了愣，还没来得及追问“谁”，虞凝雪的力道忽然变了，轻轻将他从怀里推开。
她的身影开始变得透明，白衣边缘泛起淡淡的光晕，像要融进身后的白光里。
“凝雪！”
叶霄慌了，伸手想抓住她，手却只穿过一片虚无。
“回去吧，叶霄。”
虞凝雪的声音渐渐变远，却依旧温柔，“好好活着，替我看看……往后的太阳。”
最后一个字落下，她的身影彻底消散，西周的白光也开始崩塌……！
……
叶霄猛地睁大眼睛，胸口一阵剧烈的起伏，冰冷的液体瞬间包裹了他！
他躺在一片血色的潭水里，西周是陌生的石壁，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腥甜。
这是哪里？
他不是在那片白光里见凝雪了吗？
叶霄挣扎着想坐起来，手腕的伤口却传来一阵刺痛，才想起自己割腕的事。
可此刻伤口不流血了，只是隐隐发疼，连身体的力气都恢复了几分。
正疑惑间，身后传来轻轻的脚步声，一个女声响起：“你醒了？”
叶霄猛地回头，只见一个少女端着一个药碗站在潭边，脸上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欣喜。
“你是谁？这是哪？”
叶霄眉头紧锁，撑着潭水缓缓站起身，湿漉漉的墨发贴在肩头，苍白的脸上满是警惕。
稻禾见他赤着上身，紧实的肌理上还沾着血色潭水，顿时俏脸一红，连忙移开目光，轻声回道：“我叫稻禾，是教主的侍女。”
“这里……是黄泉潭。”
“黄泉潭……”
叶霄低声重复着这三个字，心口像被重锤狠狠砸中，瞬间疼得喘不过气。
原来他没有死。
刚才那片白光、凝雪的琴声、温柔的拥抱……全都是一场梦。
一场让他短暂沉睡，醒来却更觉刺骨的梦。
虞凝雪还是不在了，还是永远留在了那个冰冷的过去里。
所谓相逢，不过是梦里虚幻。
一旦梦醒，便是永远隔着生死的天涯。
他垂在身侧的手紧紧攥起，指节泛白，眼底刚因苏醒燃起的微光，又一点点暗了下去。
叶霄骤然沉下去的脸色让稻禾满是疑惑。
她顿了顿，还是上前一步，将手中的药碗递到潭边：“这碗药你喝了吧，能解你体内的堕神花之毒。”
“堕神花？”叶霄猛地怔住，眼底满是茫然，“什么堕神花？”
稻禾见他一无所知的模样，没好气道：“你连自己中了什么毒都不清楚？”
“这堕神花毒极为霸道，只生长在陨龙水晶矿洞里，寻常人沾到一点都活不过三日。”
“陨龙水晶矿洞……”
叶霄喃喃重复着，心头猛地一震。
他瞬间就明白了！
原来当年虞凝雪中的，就是这种毒！
可这份恍然很快被警惕取代，他盯着稻禾手中的药碗，眼神冷了几分：“我不需要。”
谁知道这侍女是谁？
不用想就知道是墨九幽派来的，既然是墨九幽，那这碗药是毒是药就难说了。
稻禾一看他这模样，就猜到了他心里的顾虑，无奈地叹了口气，说道：“我不会害你的，你信我一次好不好？”
叶霄却只是摇头：“不管你有没有恶意，这药我都不会喝。”
他心里早就没了活下去的念头。
与其活着被墨九幽日日凌辱，像件没有尊严的玩物，一次又一次的背叛虞凝雪！
倒不如一死了之，去黄泉下找她，至少能换个清静。
见他油盐不进，稻禾心里没来由地冒起一股火。
她为了找齐解堕神花毒的灵草，跑遍了幽冥山。
为了凑齐药引，还冒险从墨九幽的宝库里偷了珍贵的“血魄珠”！
忙前忙后折腾了大半天，结果他一句“不喝”就打发了？
不过稻禾很快压下了心头的恼怒，脸上重新绽开一抹清纯可爱的笑，语气也软了下来。
“那我先把药放这儿了。”
“你刚醒，身子还没缓过来，现在喝的话，药效说不定会太烈，反倒伤了底子。”
叶霄闻言，眼中闪过一丝诧异。
她倒不像要强迫自己的样子。
但他没多问，只是淡淡点了点头。
稻禾顺势找了块光滑的石头坐下，手肘撑着膝盖，手掌托着下颚。
一双亮晶晶的眼睛首首望着他，好奇说道：“你就是叶霄呀？我早就听说过你呢～”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在我们青鸾大陆，你可是大名鼎鼎的人物，谁没听过‘寒天反抗军领袖’的名号啊。”
……
起初，叶霄只是沉默着，靠在潭边的石壁上，一句话也没说，眼底的疏离丝毫未减。
可不知过了多久，看着稻禾托着腮、眼神清澈地望着自己。
没有半分幽冥魔教弟子常有的戾气，反倒像个单纯好奇的小姑娘。
他心底的戒备竟渐渐松了些。
良久，叶霄自嘲地勾了勾唇角，声音里满是疲惫：“反抗军领袖？”
“呵……如今的我，混到上井冈山都没人跟着的地步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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