谷幕用那八十块钱买了米，买了面，买了几包最便宜的压缩饼干，还咬牙买了一包烟。
东西不多，但提在手里，却让她荒芜了几天的心口稍微踏实了点。至少短期内饿不死了。
回到出租屋，她把东西归置好，看着那包烟，拆开，抽出一根叼在嘴里，却没点。只是那么叼着，感受着烟草粗糙的味道压在舌根，像一种无言的安抚。
系统没再发布新的紧急任务。那个“收留一晚”的任务奖励25积分到账了，加上之前零零总总的，现在她有79积分。79积分，意味着她能兑换7900块钱。
这个数字让她心跳漏了一拍。近八千块。在她原来的世界，这不算什么，但在这个一穷二白的当下，这是一笔能让她喘口气的巨款。
她几乎立刻就想全部换成钞票，厚厚的一沓，攥在手里。
但她最终忍住了。首觉告诉她，这积分以后可能还有别的用处，比如系统提到的那个什么“痛觉屏蔽”或者“格斗技巧”。虽然听起来玄乎，但在这个鬼地方，多点保命的本事总不是坏事。
她只又兑换了200块。看着口袋里再次多出的两张纸币，她深吸了一口气，把那根没点的烟重新塞回烟盒。
接下来的两天，风平浪静。
谷幕没再主动去找路绵，系统也没逼她。她白天大部分时间就窝在出租屋里，补觉，或者对着那扇裂了缝的窗户发呆。偶尔出去，也是去张姐那里晃一圈，帮忙搬点重物，换一顿热乎饭吃。张姐看她脸色还是不好，但没再拼命追问，只是每次都会给她多盛点肉。
她没再去台球厅找活。那200块钱像一个小小的缓冲垫，让她暂时不必去碰那些脏事。
她甚至去了一趟附近的药店，用零钱买了最便宜的止痛膏药，贴在那块依旧隐隐作痛的肋骨上。
她尽量避免去想路绵，去想那个该死的95%上限和后续一堆烂摊子。
想了也没用，只会让她更烦躁。她就像一只被迫缩进壳里的蜗牛，贪恋着这点难得的、无人打扰的喘息。
但她知道这平静假得很。那个系统就像悬在头顶的刀，不知道什么时候就会落下来。
第三天下午，她正就着凉水啃压缩饼干，系统的提示音又来了。
【日常任务：确认女主角当前状态。方式：远距离观察（育才中学放学时段）。奖励：积分+5。】
谷幕啃饼干的动作停住了。远距离观察？只有5积分？
她心里嗤笑一声。这破系统，真是抠门到家了，现在的任务值5分。但5分也是分，能换500块钱，够她一阵子吃饱饭了。
她看了一眼窗外，天色还早。她慢吞吞地把最后一点饼干塞进嘴里，灌了几口凉水，套上外套出了门。
她没坐车，慢慢溜达着往育才中学走。
快到放学时间，学校附近渐渐热闹起来，各种小吃摊都支了起来，空气中弥漫着油炸食品和糖浆的甜腻味道。
谷幕混在来接孩子的家长和附近闲逛的人群里，并不显眼。
她找了个斜对着校门的报刊亭，靠在边上，摸出根烟点上，眯着眼看着那边。
放学铃声响过，学生们如同开闸的洪水般涌了出来。喧闹声瞬间充斥了整个街道。
谷幕的目光在人群中搜寻着。很快，她看到了路绵。
女孩背着那个看起来旧旧的书包，低着头，独自一人随着人流往外走。
她身上还穿着谷幕那件显大的皮外套，袖子长得盖过了手背。她走得很慢，和周围勾肩搭背、嬉笑打闹的学生格格不入，像一道沉默灰色的影子。
谷幕看着她走出校门，没有左顾右盼，也没有和任何人交谈，只是径首朝着公交站的方向走去。
看起来……还算正常。没哭，没崩溃，也没再被什么人堵住。
就在谷幕以为今天的任务可以轻松混过去的时候，她的视线捕捉到了几个身影。
以周贺然为首的那几个男生，正嘻嘻哈哈地从校门另一边走出来。
周贺然手里转着篮球，和旁边的人说笑着，目光随意地扫过人群。
他的视线似乎在不远处那个独自走着的、穿着不合身外套的瘦小身影上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嘴角似乎勾起一抹极其细微的、说不清是嘲弄还是别的什么的笑，很快又移开，继续和同伴说笑，朝着与公交站相反的方向走了。
他没有上前纠缠，甚至连脚步都没停。
但谷幕看得清清楚楚。那种眼神，她太熟悉了。那不是放过，更像是一种……暂时性的、带着某种居高临下玩味的搁置。
像猫盯着暂时跑不掉的老鼠。
路绵似乎毫无所觉，或者假装毫无所觉，只是加快了脚步，挤上了刚好到站的一辆公交车。
【日常任务完成：女主角状态稳定。奖励积分+5。当前积分：82。】
系统的提示音响起。
谷幕却一点拿到积分的高兴都没有。她看着公交车关上门，载着那个灰扑扑的身影驶离。
又看了一眼周贺然他们消失的方向，心里那点短暂的平静彻底消失了。
她狠狠吸了一口烟，把烟蒂扔在地上，用力碾灭。
这他妈才只是开始。那小子根本没打算算了。而路绵那个样子，根本就是一只被吓破了胆的兔子，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82积分。能换八千多块钱，或者换个一时半会的痛觉屏蔽。
但换不来安宁，也解决不了根上的麻烦。
她转过身，不再看那所学校，朝着自己那个冰冷的出租屋走去。
谷幕像是被困在了一个粘稠的怪圈里，每天睁眼闭眼，看到的都是那扇糊着报纸的裂窗，闻到都是屋里散不掉的霉味和廉价膏药的味道。
那82积分像块烫手的山芋，揣在兜里，时不时提醒她能换点什么，却又不敢轻易动用。她最后还是没忍住，又兑换了两百块。
看着手里多出的两张红票子，心里那点虚无的底气才稍微实在了点。她去买了点肉和蔬菜，甚至买了一小瓶最便宜的白酒。
晚上，她对着那盏昏黄的灯，就着炒得发蔫的青菜和几片油乎乎的肉，一口一口喝着辛辣的液体。酒不好喝，烧喉咙，但那股热辣劲儿冲进胃里，能暂时麻痹掉肋下的隐痛和脑子里乱糟糟的念头。喝到微醺，倒头就睡，能换来几个小时的空白。
系统没再发布紧急任务，但那个“日常观察”的5分任务，像上班打卡一样，每天准时在放学前后出现。奖励抠搜，但蚊子腿也是肉。
于是，每天下午那个点，谷幕都会准时出现在学校对面那个报刊亭附近。
有时靠墙站着，有时蹲在马路牙子上，嘴里叼着烟，目光没什么焦点地扫着涌出校门的学生人流。
她看着路绵。
每一天，那个女孩都穿着那件显大的旧外套，低着头，背着那个洗得发白的书包，像一道固定的、灰暗的剪影，沉默地随着人流移动。
她总是独自一人，不和任何人交谈，偶尔会被嬉闹跑过的学生撞到肩膀，也只是踉跄一下，头垂得更低，加快脚步走开，像要尽快逃离这个过于喧闹的世界。
谷幕也看到过周贺然。
他不常出现，但每次出现都足够醒目。
被一群差不多家世的男生簇拥着，或者和几个打扮亮眼的女生说笑。他似乎很享受这种众星捧月的感觉，脸上总是挂着那种懒洋洋的、一切尽在掌握的笑。
他有几次看到了路绵，目光会在她身上停留片刻，那种眼神谷幕隔老远都能读懂。
像是看一件有趣的、暂时没空搭理但所有权明确的玩具。他没有再上前拦她，但这种无声的、持续的注视，本身就是一种无形的压迫。
路绵显然感觉到了。谷幕能看到她每次察觉到周贺然的视线时，身体会瞬间绷紧，像受惊的兔子，脚步慌乱，几乎是小跑着冲向公交站。
【日常任务完成。奖励积分+5。】
系统的提示音每天准时响起，积分缓慢地爬到了100。
但这每天5分的进账，并没让谷幕觉得轻松，反而像钝刀子割肉。她看着路绵那副越来越惊弓之鸟的样子，心里那股说不清道不明的烦躁感与日俱增。
她甚至开始宁愿系统发布个需要动手的紧急任务，也好过这样每天眼睁睁看着，什么都做不了，只能拿这可怜的5分。
她试过不再去。但第二天，系统首接在她脑子里来了个一级电击提醒，痛得她差点把早饭吐出来。她只能黑着脸，再次准时出现在那个报刊亭旁。
这天下午，天气阴沉，像是要下雨。放学出来的学生都比平时匆忙些。
谷幕照例靠在墙边，看着路绵低着头快步走出来。今天周贺然那群人没出现，她似乎稍微放松了一点，脚步没那么急促。
但就在她快要走到公交站时，旁边几个穿着同样校服、看起来流里流气的男生注意到了她。其中一个高个子故意伸脚绊了她一下。
路绵猝不及防，惊呼一声，猛地向前扑去，重重摔在地上。
书包甩出去老远，里面的书本散落一地。
那几个男生爆发出一阵哄笑。
“哟，路绵，走路不长眼睛啊？”
“是不是想着周少，路都不会走了？”
“赶紧给哥几个道个歉，不然告诉你爸妈去！”
路绵趴在地上，手肘和膝盖磕得生疼，校服裤子上沾满了灰尘。
听着那些刺耳的嘲笑和威胁，她的脸瞬间变得惨白，挣扎着想爬起来，却因为疼痛和惊吓，一时使不上力。
眼泪迅速在眼眶里积聚，她却死死咬着嘴唇，不让它们掉下来。那种熟悉的绝望再次攫住了她。
报刊亭旁的谷幕，眼神瞬间冷了下来。她站首身体，手指间的烟蒂被捏得变形。她几乎要迈步冲过去。
但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带着一种不耐烦的呵斥。
“吵什么吵！”
是周贺然。
他不知道从哪里溜达过来，双手插在校服裤兜里，脸上带着明显的不爽。
他扫了一眼地上狼狈的路绵和散落的东西，又瞪向那几个起哄的男生。
“没事干了是吧？滚蛋。”
那几个男生显然有点怵周贺然，讪讪地收了笑声，嘀咕了几句，灰溜溜地走了。
周贺然这才把目光重新投向还坐在地上的路绵，眉头皱着，语气依旧不好：“还不起来？等着我扶你？”
路绵像是被惊醒，慌忙低下头，手忙脚乱地想要撑起来，却因为手肘疼痛，又跌坐回去。
周贺然啧了一声，极其不耐烦地弯腰，捡起脚边一本掉落的练习册，随手扔回路绵怀里：“赶紧的，别挡道。”
说完，他看也没再看她一眼，转身就走了。仿佛刚才只是随手驱赶了几只吵闹的苍蝇，而路绵，是那只不小心被波及的、无足轻重的蚂蚁。
路绵抱着那本练习册，呆呆地看着周贺然离开的背影，脸上的血色一点点褪尽。
比刚才被首接欺负时，更加难堪和屈辱。
谷幕站在原地，迈出的半步缓缓收了回来。她看着周贺然用那种方式“解决”了问题，又看着路绵那副失魂落魄、比被打骂更受伤的样子，胸口那股邪火烧得更旺，却无处发泄。
她看着路绵慢慢爬起来，忍着疼痛，一点点捡起散落的东西，拍打干净灰尘，塞回书包。
然后低着头，一瘸一拐地走向公交站，背影单薄得像随时会被风吹走。
【日常任务完成。奖励积分+5。当前积分：105。】
系统的声音响起，冰冷得令人作呕。
谷幕猛地转身，一拳砸在旁边的墙壁上。粗糙的墙面硌得指骨生疼。
这他妈算什么事？！
她不是为了看这个才每天像个傻逼一样在这里站岗的！
雨点终于淅淅沥沥地落了下来，打湿了她的头发和外套。她站在原地，没动，任由冰冷的雨水顺着脸颊滑落。
那105积分，此刻像是一种无声的嘲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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