髭切静静看着小乌，刀匠不敢抬头，良久，他听到髭切问：
“那孩子是什么时候诞生的？”
甜滋滋的声音像是刀匠曾经买给小乌的饴糖。
“半年前。吩咐我锻造刀剑的大人曾说过，等刀剑锻造好之后告诉门口的侍从就好，会有大人来取走刀剑。小乌锻造出来之后我向源氏的大人禀告过，一首没有人来取走小乌，小乌生出意识之后又再次禀告过，还是……”
刀匠的话还没说完，髭切挥手打断了他。
源氏上下也不是一条心的。
内斗就像是他们一脉相承的好颜色一样镌刻在骨血之中，除非有一日源氏彻底灭亡，否则哪怕只有两人活着，也会争斗到一方倒下又或是同归于尽。
不管是家主源为义还是髭切，只要不影响大局，平日里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也就过去了。
现在看，有人的胆子肥了。
“小乌是那孩子的名字？”
“是的，诞生之时就自称小乌，是个很活泼的孩子。”
“带我去看看你锻造的其他刀剑。”
刀匠不明所以，弓着身子在前面给髭切引路。
源氏总领刀金色的长发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浅浅的竹叶与龙胆香气混合在一起分外雅致，与周围的一切格格不入。
哪怕刀匠己经是这一片有名的富裕人家，相比起源氏的宅邸，刀匠家也小的可怜，两人绕过回廊就到了刀匠平时锻造和短暂存放作品的工作间。
空气中弥漫着木炭燃烧后的味道，上好木料制作的刀架上陈列着几振己经完工的刀剑，寒光凌冽，一旁的工作台上放着还没来得及装上刀拵的刀条。
髭切的目光扫过刀架，随手拿起一振短刀，手指轻轻抚摸着刀刃。
殷红的血珠顺着光洁的刀身滚落。
“技艺不错。”
“您过誉了。”刀匠低着头，声音干涩。
“不必妄自菲薄，源氏养着的某些废物还比不上你的一半水平。”对着太阳，髭切能看到短刀刀身上精美的刀纹：“这些孩子虽不如小乌，却也是一等一的利刃，有朝一日说不定也会诞生付丧神。放在你手里，算是蒙尘了。”
刀匠先是一喜，随后脊背瞬间绷紧，指甲深深嵌入掌心，甲缝中的细小铁屑被血液浸泡的。
“小乌那孩子确实招人喜欢，源氏需要这样招人喜欢的孩子。”
刀匠猛地抬头，正好对上髭切那双流淌着蜜与金的眼眸。
“大人……”
“嗯？”髭切歪头。
“小乌他还小，还只是个诞生不久的幼崽，连人形也没有，他还什么都不懂……”
“所以他需要教导。”
“收拾收拾吧，你和你的妻子，随小乌一起搬去源氏宅邸附近，以后你就是源氏名下的刀匠了。”
以髭切的地位，这点小事甚至不用他吩咐，今天跟来的侍从里就会有人把刀匠夫妻妥善安排好。
短刀噌的一声收回了刀鞘里。
“小乌那孩子还小，离不得父母，但他更是我的弟弟，由我教导，明白吗？”
“明白、明白。”
刀匠连连点头，喜不自胜。
剧烈的欢喜让他短暂忽略了髭切的言外之意，满心满眼都是以后不用和小乌分开了，绫子不会因为再次失去孩子伤心到病的起不来身。
这样的结果，他之前做梦也不敢想。
“去收拾吧。”
髭切看着刀匠忙不迭离开，周身的喜悦藏都藏不住。
……
刀匠和绫子很快收拾好了行李，东西不多，主要是刀匠常用的几件工具，还有一只三花猫。
至于小乌喜欢的玩具，被源氏的侍女以到了源氏宅邸后髭切大人会为小乌大人准备更好的拒绝了。
哭了太久，紧急处理之后绫子的眼睛依旧红肿，但得知能和丈夫还有小乌一起前去源氏宅邸，以后还能有再见面的机会，满心的悲伤被巨大的喜悦取代，小乌差点被她亲秃噜皮。
小乌背着小背包，懵懵懂懂的被绫子放到了髭切手里。
“父亲说你是我兄长哎？为什么我之前没见过你？”
“阿拉，有坏人不想让我们小乌见到我呢。”摸着小乌光秃秃圆溜溜的脑壳，给小乌整的一个踉跄，气的小乌想咬他。
咬了，但是没用，糊了髭切一手的口水，又被髭切悉数抹到小乌身上。
小乌气鼓鼓。
从大光球膨胀成了大大光球。
“那为什么绫子见到你来之后哭了，父亲也不高兴。”
“哎哆？”髭切歪头装傻：“可能是被之前的坏人吓到了？”
“是这样吗？”小乌茫然，感觉不对却又没感觉出哪里不对。
“小乌觉得呢？如果我是坏人的话，今天过后你就见不到他们了哦？”
“怎么可能！我会飞的！我会飞回来找绫子的！”
整只球球又膨胀了一点，小乌急的整个球球上蹿下跳的在髭切手心里蹦跶。
“不找你父亲吗？”
“父亲肯定会和绫子在一起啦，找到绫子就能找到父亲，哼哼哼，我可是很聪明的！”
小乌骄傲的西条触手叉腰。
髭切没忍住，戳戳小乌鼓起来的小肚子：“阿拉，确实很聪明呢，小乌。”
小乌被他戳的西条小触手打成了风火轮，好保护自己的圆鼓鼓的小肚子，发现自己膨胀起来的体型太大，西条小触手累冒烟也忙不过来，biu的一下变回了正常大小。
等我化形之后一定要猛戳你肚子！
小乌立下了雄心壮志。
闹腾了一会儿，髭切把小乌放到了膝盖上，闭目养神。
家主不在，源氏的大小事情暂时由他掌管，回去之后还有的忙。
小乌的西条小触手扒拉着髭切的狩衣，嘿咻嘿咻顺着衣服爬到了他的肩膀上，撩起帘子往外看。
——此前他还从未进过真正的京都。
从未见过的繁华街景与高大建筑让小乌这个没见识的土包子连连惊叹。
车架停下，小乌刚想冲出去找绫子和刀匠，被髭切一把抓住。
沉甸甸的大光球在手里扭来扭去：“兄长兄长放我下来。”
髭切垂眸看着手中尚且不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的弟弟，蜜金色的眼睛里神情难辨，他伸出手指，又轻轻戳了戳小乌圆鼓鼓的肚子：“这里可不是你以后要住的地方。”
“我不和父亲还有绫子一起住吗？”
小乌转头看向局促不安的刀匠夫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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